“什么？！好几千万的工程，镇子上只能出5万？！”
听到张春福给出的答复，这次别说肖华诧异了，就连旁边坐着的杨建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书记，镇子上怎么才出这么点钱啊？！”杨建国问。
张春福苦笑道：“杨大叔，镇子上真没钱啊！就连这5万还是我咬着牙说出来的呢！而且还不一定要到哪儿去筹钱去呢！”
“这……”杨建国彻底无话可说了，他郁闷了半天，才道，“那还修什么路啊？镇子上才出这么点儿，你总不能让这好几千万，都让小华一个人出吧？！”
张春福尴尬的连连讪笑，道：“我可以以镇子的名义像肖老弟进行贷款！只要别……只要别收太多的利息就行……”
张春福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了，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了。
让别人以个人名义为全镇子修马路也就算了，而且还要让对方出全资。
好吧，这些也就算了，可要求竟然是别收太多利息！
其实张春福说“别收太多利息”都是话到临头改的口，因为按照他原本的本意是想说——只要别收利息就行。
好几千万的借贷，对方凭什么借给你？再说还不让收利息？
天上哪儿有这种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儿啊？！
就仅以1000万来说，放在银行的固定存款利息有多少？
都足够牛洼镇一个村子生活的了！
而且这些钱如果换在有钱人手里，用1000万进行投资的话，只要利润能滚起雪球来，1000万短短半年变成5000万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张春福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提出这种要求了，只能咬牙退了一步，说出了“别收太多”。
“不行！这事儿绝对不可能！都别说小华没有这么多钱！就算他有，我也不会同意的！”杨建国异常坚决的说，“现在镇子上没钱，将来就有钱了？小华手里攥着好几千万的欠条能活命啊？将来镇子还不上怎么办？！”
张春福尴尬道：“等镇子上这条路修好，经济会越来越好的。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不知是想给肖华和杨建国增加信心，还是想给自己增加信心，话说到最后，张春福反复喃喃道“会好起来的”。
杨建国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肖华却伸手将他打断了，他看着张春福，说：“如果我能出资修路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肖华说：“我不是商人，但动辄好几千万的资产，我只能先小人后君子了，所以我说话直接了一些，张书记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应该的！”张春福连连说完，而后道，“如果这条路真修起来，镇子会努力在10年之内还清所有贷款，然后如果将来你来老家投资办厂的话，可以减免相当于所有投资的税收！”
肖华诧异道：“减免税收？这是国家必须征收的，镇政府好像没有权利减免吧？”
张春福说：“不是不交给国家，而是镇子帮你承担！”
肖华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说：“听起来挺诱人，其实……挺坑人的！”
肖华呵呵一笑，道：“我如果有这么多钱，哪怕随随便便开个超市什么的，每年利润都不止这个数字。”
张春福更加尴尬道：“肖老弟说的是实话，可镇子能力实在有限，我能答应的也只有这些了。”
肖华无奈一笑，然后微微沉默后，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找到我？”
张春福目光炯炯的说：“因为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因为你开着三百万的豪车，因为你能把同村的孙强给从公安局里捞出来。”
张春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知道你的为人，我知道只要我有诚意，只要你有能力，你就一定会答应的。”
“知道我的为人？”肖华诧异道，“张书记，恕我直言，咱们两个好像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张春福微微一笑，道：“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能从你的一些所作所为中，看出你的心性，当然还有一点就是……”
张春福微微沉默，然后毅然抬头，说道：“还有一点就是我知道你父亲的为人——他当年就经常接济穷人，而且经常帮为镇子义务捐款！”
“从这样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绝不会是只扫自家门前雪的人！”张春福异常坚决的说道，“我相信我的直觉！尤其是在和你这次接触了之后，我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
张春福说：“我敢拿我头上的乌纱帽做保证！只要这条路修好，镇子里的农民经济收入，肯定会直线上升！我保证！”
看着眼前无比笃定的张春福，肖华忍不住被他那种气质给打动了，他说道：“张书记，恕我直言，这个工程……不会又变成一些官员中饱私囊的机会吧？”
张春福说：“这个你放心！这个工程我会亲自监工！如果有谁敢打这条路的主意，我宁可不要脑袋，也要跟他拼命！”
肖华沉默片刻，感慨道：“如果每个官员都能像张书记这样，恐怕咱们镇子早就不是现在这副穷酸样了……”
这是肖华由衷的感慨。
他不是被张春福的漂亮话给忽悠晕了，因为就算张春福再如何会演戏，可也逃不过系统的窥察——张春福头顶的标签上，无比确定的显示出了他的决心。
所以肖华被他打动了。
肖华说：“张书记，请你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当然，更是给我一点筹钱的时间——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不到三百万了，真没这么多，连修条水泥路的钱都不够。”
张春福目光无比激动的说：“肖老弟，难道你同意出资修路了？！”
“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去筹钱再说啊！”肖华苦笑道，“我现在手里没钱，说再多能有个屁用啊！”
“等我看看能不能弄来这么多钱再说吧！”肖华说。
“应该的应该的！是我急躁了！”张春福哈哈一笑，而后无比郑重的和肖华用力握手，他说，“肖老弟！无论这件事最终能不能成型，我都代表镇政府和全镇6万7千农民百姓感谢你！由衷的感谢！”
张春福走了，带着满怀的希望。
在这个穷位置上做了四年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他把这希望托付出去的人——以及压抑了整整四年的苦闷。
送走张春福，村长杨建国又走了回来，他吧嗒吧嗒一口连着一口的抽着烟袋锅，说道：“小华！这事儿是杨大伯对不住你！我不知道张书记一张嘴就是这么多钱！我要是早知道这样，绝不会同意把他介绍给你认识的！”
“别干了！这事儿别干了！好几千万的事儿！镇子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给你还上！”杨建国说，“有这些钱，你带着你妈去城里住吧，能让你妈活得舒舒服服的！一辈子吃喝不愁！”
肖华无奈苦笑道：“杨大伯，话是这么说，可……可我哪怕到了死，也是咱牛洼镇的人，也要埋进咱大窝棚村的坟地里啊！”
肖华说：“没钱也就算了，如果真有了钱，你让我怎么忍心看着周围这些叔叔大伯一天到晚的只吃小菜，连肉都要逢年过节才舍得吃一回啊！”
“太穷了，咱们镇子太穷了，穷得都让人不敢抬起头来……”肖华低着头，喃喃自语着，神情很是落寞，“我是在咱们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啊，要是没有咱们村叔叔伯伯们的救济，我和我妈早就在那场劫难中饿死了……都别说是为了全镇子，就说是为了咱们村，这条路也该修了啊！”
肖华一边用力攥紧拳头，一边喃喃道：“必须修，这条路必须修起来，我不能眼见着咱们村的孩子们，见着一辆汽车都兴奋傻笑三天了……”
“修路！必须修路！你们这辈子人穷，我们这辈子人大多数也穷，穷到连二百块钱一件的衣服都不敢想，穷到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可咱们村的孩子们，不能再这样穷下去！”
一句话说完，肖华豁然站起身，他用力攥紧拳头，铿锵有力道：“杨大伯，您等着！我这就回去想办法弄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