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个月欧阳俊卿陪女秘书兰萍娇回总部宜滨市的妇幼保健站看病之后,他回到了四川工地。因为他执意要离婚的缘故,他没有过多的打听自己的妻子苏锦墨后来的消息。
没曾想,回到宜滨市之后,在第一人民医院门口,见到了那个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苏锦墨的消息的蒋亦忠时,欧阳俊卿突兀地感觉到了一股逼迫之气从蒋亦忠的身上隐隐传出,那好似是对自己一次正义、正直、正式的挑战。
蒋亦忠首先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欧总,您好,我是苏锦墨的高中同学蒋亦忠,现在在明珠派出所……。”
“哦,是墨儿的老同学。”欧阳俊卿礼貌地伸出手,微笑着回答:“我是墨儿的丈夫欧阳俊卿,很高兴见到你。”
两只厚实的大手握在了一起,手上都互相加大了力气,似在暗中较劲。
虽说欧阳俊卿是从临时工做起的,当初在工地上搬砖砌墙,而且身材高大,但后来做了包工头的这几年,已很少干体力活了,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他手上的力道大不如从前了。
反而蒋亦忠一直在派出所里做外勤,而且在警校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分到派出所后他一直都有练习,格、拿、擒、斗……样样精通,所以在这第一回合的较量中,欧阳俊卿败下了阵来。
蒋亦忠宽厚地放开了欧阳俊卿的手,然后他又向欧阳俊卿发起了第二轮的挑战。
两个男人面对面,互相打量着对方。
蒋亦忠眼里的老同学的丈夫欧阳俊卿,第一眼的印象是魁梧高大,微胖、秃顶,大约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五官端正,眼光精明,在生意场上打拼了七、八年,练就了一双看透人性诚实与狡诈的眼睛。
欧阳俊卿眼中的妻子的老同学蒋亦忠,第一眼的印象是高大威严,不胖不瘦,比苏锦墨大一岁,今年三十岁,五官刚毅,眼眸深邃,穿上警服当了七、八年的警察,练就了一双辨识人性善良与丑恶的眼睛。
都是见过世面的眼睛,虽然年龄相差了五岁,但欧阳俊卿是以时间和经历换得了他丰富的阅历,蒋亦忠是因学习和历练积淀了他丰沛的阅历。不同的起点,相同的感悟,令两个大男人,在心里暗暗掂量着对方。
虽然平等,但一个是警察,代表着正义,一个是包工头,代表着老百姓,何况,从蒋亦忠的嘴里听说自己的妻子苏锦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欧阳俊卿的心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安。
所以,这次眼光与眼光的较量,欧阳俊卿再次败下了阵来,他转过了头,看向医院门里,问道:“墨儿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你的关心,她好多了。”蒋亦忠不紧不慢地回答,语气却严肃又气恼,作为一个丈夫,自己的太太生病住院,还得他一个外人来通知,这还像个样子吗?
欧阳俊卿不敢直视蒋亦忠的眼睛。
于是,戴上黑色的墨镜,再次抬眸,越过蒋亦忠的肩头,下意识地看向蒋亦忠身旁同来的女警官戴晓琴。
威严警帽下的一张脸,精致、白晰,吹弹可破的皮肤,不知羡煞了多少爱美的女子,自叹上天的不公。戴晓琴静静地站在阳光下,温润如玉,妩媚动人,虽说不是绝色佳人,但也是人世间一道很美丽的风景。
她轻轻抬手,把散落在耳边的一丝乱发小心勾在耳后,白玉一般的手指,划破阳光的艳丽光影,亦划破了欧阳俊卿隐匿在黑色墨镜片后的眼光。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戴晓琴感觉到了欧阳俊卿镜片聚焦的热量,她亦大方的伸手,浅浅笑道:“欧总,你好。我是蒋大队长的师妹,我叫戴晓琴。”
“晓琴,好名字。”欧阳俊卿伸出手,才接近戴晓琴的手指,人家很是象征性地接触了下欧阳俊卿的手后,就缩了回来,羞涩地礼貌回答:“谢谢。”
“我们走吧。”蒋亦忠下着命令,他在前面带路。戴晓琴紧紧跟上。
欧阳俊卿走到了戴晓琴的右边,戴晓琴的左边是蒋亦忠。
在去第一人民医院住院病的路上,欧阳俊卿不停地问着自己妻子戴晓琴的病情。戴晓琴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欧阳俊卿的问话。
走在最左边的蒋亦忠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思考着……。
苏锦墨经过了大约一个月时间的救治,她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第一医院第19层第907房间,这个时候901病床和902病床上都没有人,苏锦墨躺在903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明天给父亲发丧,她也坚持出院了。了无牵挂的苏锦墨,忽然萌生出了生命毫无意义的绝望感触。
“墨儿,爸爸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可她苏锦墨现在一无所有,失去了亲情、爱情、友情……,还有腹中小生命的代价。因为无知,也因为没有任何症兆,她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信息,所以懵懂中,她失去了腹中的两个月的小生命,又因为暴雨、因为伤心、因为绝望、因为掉下下水道井洞的意外……致使她又失去了女人最基本的传宗接代的使命!
命运何其残忍!
命运何其不公!
已哭干了眼泪的苏锦墨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眼睛干涩,面色阴晦。
假如不曾见她长长的睫毛偶尔煽动着,假如不曾见她怔怔的眼珠偶尔转动着、假如不曾见她眼角偶尔有着水珠流下来、假如不曾见她的胸膛偶尔起伏着……站在窗外的欧阳俊卿、蒋亦忠和戴晓琴,都会怀疑,他们眼里所见的,那个美丽的女子,是不是还有生命的存在。
一动不动,从苏锦墨醒过来后,一直保持着的姿态。
仿佛一具保持完好无损的木乃伊,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供人们欣赏、感叹。
戴晓琴的敏感神经又跳了出来骚扰着她,以至于她的很是发达的泪腺又莫明其妙的汹涌澎湃,激荡她内心深处最晶莹的泪花儿盛开在她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模糊了视线。
蒋亦忠轻轻地走到门边,久久地站立,端正下衣冠,稳定下心情,确定自己不仅只是内心的强大,表面依然坚强,一定可以给予他要保护的女人以支撑的情况下,然后嘴角绽放一朵最温馨的微笑之花,咬咬牙,伸出手,沉重地推开了门。
欧阳俊卿跟在蒋亦忠的后面,他的心也有着莫名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