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去一趟十一号。”卢泽承坐在大概两层楼高度的平台上看《百鬼氏》,匕首里的使徒忽然说到。卢泽承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这两年各种玩心跳的事物也见得不少,但他还是被使徒突如其来的发声吓到。他考虑过没有实体的使徒怎么能发出声音这种违背物理事实的问题,后来才知道使徒是在“对他”说话,她的声音没有在这个空间响起,而是直接传到了卢泽承的大脑。
他正准备从梯子爬下,使徒又说:“我感觉到十大恶灵种在那。”于是他干脆向上爬行,在四层楼高度的梯子上起跳,抓住楼梯扶手翻到楼梯上。
他从客厅沙发上拿起一件外套出门,接着丢到谷燚的院子里,他走出自家的花园,敲着她的花园铁门,“谷燚?”,没人回应。又叫了几遍她的名字,想着再不回应就要翻进去了,女生打开防盗门,皱着眉,“怎么了?”
“我的衣服被风吹到了你的院子里,你让我进去捡一下。”
“嗯。”她走过来开门。
他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本来预想的是谷燚会捡起衣服,把门打开一点缝隙然后递出衣服再关门,霍莲描述出的谷燚就应该是这样子。
卢泽承捡起外套时谷燚说:“我笔记本电脑设了解锁密码,但我忘了是什么,你能不能进来帮我撤销密码?”他点头答应,目光从女生身上移开。
他坐到沙发上,开机,按下F8进入带命令行提示的安全模式,谷燚这时走到餐厅去倒水,卢泽承趁时间四处扫视,奇怪,使徒不再给他任何提示。他看见茶几上有一只貔貅像,一只阁形柜,阁形柜被放在茶几上做装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谷燚一手端杯茶一手拿着一个苹果走回来。
“吃苹果吧。”说着她拿出水果刀在一旁安静的削果皮。
“家里来小偷了吗?”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她头也不抬认真的削皮。
“没什么,”卢泽承说,注意着女孩的反应,“随便问问。”
“我家很难进小偷。”
“嗯。”卢泽承回应着。“我有些口渴,去那边倒水?”他指着餐厅的方向。
“我去吧。”她起身去餐厅。卢泽承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别开视线看看这间房子的内部。他抬起手平直的伸向前方,青光从指尖飘出,一道在他手指上缠绕一圈后飞进了电视机旁的立式木制雕镂柜里,一道飞进了楼梯转角下的青花云纹大花瓶,接着从花瓶里飞出窜进了谷燚的房间。
谷燚端了一杯茶出来,递给卢泽承然后坐到他身边。
“可以了。”他把电脑递给她。“你去参加陈俊吾的葬礼吗?”
“去,刘妍有邀请我。”
“我也去。”
听到这句谷燚转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我和陈俊吾初中是同学,他也是这几年来梧声的。”
“哦。”她点点头。
“到时候一起去?”
“嗯。”
卢泽承看看这个客厅,雕镂柜里的寄魂探出头来对他摇头,随即飞进谷燚的餐厅。
“看电视吗?”
“好。”卢泽承点点头,这状况越发怪异了,他看见那只苹果被谷燚削成,不对,切成一个多面体,而且还是个半成品就直接放在了茶几上。她好像不想再切这个苹果了,虽然卢泽承承认谷燚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生,但这一次的捉摸不透让他觉得奇怪。
也许,问题不是房子本身。
谷燚打开电视,是电影频道,她没有换台。
二零零二年的美国电影《戴帽子的猫》,由小时候的达寇塔·范宁主演。
两个高三学生在一起看富有教育意义的真人动画片,有种奇怪又和谐的感觉。
两条寄魂飞回客厅对他摇头,那是两个少年的灵魂,年轻的脸稚嫩又苍白。他们在被入殓司送给卢泽承之前就摄走了意识魂,变得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知,但他们绝没有婴儿那样无害,卢泽承无从知道他们的故事。他没再作指示,寄魂便悬浮在空中等待着。
他没有放松警惕,保护谷燚这是他的工作之一。谷燚看电影时很安静,她不主动说话,无论是有笑点还是有精彩的地方她也不会和卢泽承讨论,卢泽承感觉她仿佛连呼吸都是缓慢安静到令人难以察觉,睡着了都没有这么安静。
卢泽承等着使徒再有什么话对他说,但没有回应。谷燚家中也察觉不到有恶灵的痕迹,他宁愿相信这是使徒的玩笑也不愿相信这是使徒的失误。或者是她觉得危险?卢泽承释放最后一条寄魂,让它缠绕在腰间的匕首上。
“这个小镇设计的就像是童话场景。”他试图和谷燚交流。
身边的人没有反应,寂静如死。
他下一步打算找个理由起身时一道亮光打断了思考,利刃刺向他的头颅,但是卢泽承就像预知一般转身直接用手接住了砍下来的水果刀。
鲜血顺着他的刀刃和手臂流下,卢泽承从腰间抽出跫接住血液,血滴到鞘上被寄魂慢慢吸收掉。
面前的女生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变成冷漠的表情,没说一句话抽回了水果刀再刺下去,快而狠没有一丝犹豫。
“谷燚?!”
卢泽承起身退开,悬浮在华丽吊灯旁的寄魂护主,它飞冲直下一口将谷燚的右手齐腕咬下,卢泽承还想拦着,但是速度没有寄魂快,寄魂已经是嘴里带着那只手摔到沙发上。
“糟了。”卢泽承皱眉,但是出乎意料,谷燚面不改色感觉不到痛苦般的站起来抓起寄魂,迟疑,她找不到杀死它的方法,寄魂被抽掉了意识魂,所以在她面前没有致命弱点。谷燚将寄魂丢开,举起鎏金灯架砸向另一只寄魂,然后从茶几下方拿出线香插在铜炉里,没有打火机点火,她的左手在铜炉上方挥过线香便燃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在看到我的灵位后惊慌失措,就像我刚才一样,你是谁?”女生的声音比平常更为冷漠,谷燚有一副好相貌好身材,但欠缺了一副好嗓子,女生的声音偏向低沉沙哑,现在更是不像人类的声音。
“卢泽承。”他从实招来,他很享受这种说了自己是谁但对方还是不知道的乐趣。“你呢?”
“谷燚。”
“真不诚实。”卢泽承说着指示那只被鎏金灯架砸到的寄魂,它便通过客厅窗户的缝隙飞了出去。右手的伤口太深,卢泽承用左手拔出跫。难怪刚才谷燚邀请卢泽承的行为让他觉得反常,请君入瓮如此。
“难道不是?”她笑笑。左手托起铜香炉开始默念着什么,断手的腕处大量失血,但她并不感受得到痛苦,就像失去痛感的丧尸。
室内陷入雨幕下的状态,卢泽承看见谷燚的身体被墨绿色的烟雾缠绕,原来是一只摄魄鬼,是的,十大恶灵种中只有摄魄鬼才能做到不仅附身于活体,甚至能依附于魂灵。这时跫开始了蜂鸣,不是以前的黑雾般弥漫而出,而是像动脉划破,鲜血涌出!
该死的,这个摄魄鬼想要吞噬使徒的意识魂!一旦拥有了使徒的意识魂,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灵力寄托物,只是一个咒术,谷燚手中的铜香炉被点燃,却可以毫不费力的控制楚江宫使徒!
他终于亲身体会到《百鬼氏》中为何将摄魄鬼列为十大恶灵种之一了,书上还说,连黄金都对十大恶灵无效。
不过现在不是作报告的时候,卢泽承把右手覆盖在刀刃上,血液流出便被寄魂吸收,凡人的活血保护着使徒,黑色液体涌出的速度减缓。
青色的寄魂化成一圈水墨,绕着跫作为保护的屏障。咬下谷燚右手的寄魂呼啸着上前,仿佛来到人间的恶鬼欲咬断她的脖子。
“不,头掉了接回来很麻烦。”卢泽承这次紧急得脱口而出,少年寄魂听到他的话转而把势头对准了谷燚领一只完好的胳膊。
谷燚避开了寄魂的攻击,幽怨恶毒的瞪了卢泽承一眼,加速了咒术的施行。
卢泽承不能上前,跫中的使徒只有意识魂,最惧怕的便是摄魄鬼,每靠近谷燚一分,咒术的实效就会高一分,而无意识的寄魂则不会惧怕摄魄鬼的威慑。
使徒能感知十大恶灵种的存在,却不能明确是否是她现在状态下的克星。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躲避而不是进攻。尽管在迦沙的训练场里接受了残酷的训练还活着走出来了,但修罗场只有少量被捕捉的属于恶灵种的恶灵,难于控制只能关押而不能作为工具投于战斗或者训练,对付十大恶灵种,卢泽承没有经验,这就好比一个年年拿建筑设计专业奖学金的学生有一个非常好的工作机会,可以出国可以观赏穷的只剩下石油了的国家的美景更可以拿高薪享受优惠待遇,但这个工作是汉语阿拉伯语的同声翻译..专业不对口就是这么纠结和后悔莫及。
卢泽承看着剑上的黑色液体仍然在涌出,然后脱离了剑身向谷燚的方向飘去,客厅里恢复到了阳光下的正常状态,现在使徒的力量太弱了,无法建成自己的势力范围。他额头上渗出冷汗。
最终割开了右手腕的动脉,将自己的血涂满整张右手手面,伸向面前的虚空开始念咒,以他的手面为起点展开一堵透明的墙,这墙仿佛有生命,墙面像水面一样微微荡漾着,他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一般以树根的纹路扎进了这面透明的有质感的墙。
有形的结界把客厅分成了两个世界,玻璃般透明的墙体里生成血管,不断吸取卢泽承的生命力来阻隔摄魄鬼的咒术。
外面的亮光透过窗帘透过这面墙,给谷燚的那一方投下水红色的光影,看上去光影晃动般的美好。
使徒飘向谷燚的动作停止了,卢泽承舒了一口气,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等他的血流尽时这面结界也支持不了多久,而且这也只保住了使徒,谷燚仍被摄魄鬼操纵者。两者之间,他选择保护使徒,目前使徒的保护级别更高。
谷燚的眼神恶毒,她不断躲避着寄魂的攻击,看见这面墙筑起后使徒就不再受到她的咒术的控制,而就是这一个分神,寄魂飞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甩开,谷燚撞到石柜上,缠枝长颈花口瓶受到震动在隔间晃了几下然后砸在了谷燚的身边。女生的额头磕破了,血液流出来慢慢覆盖她的脸。
她的血液偏暗,那是不正常的颜色,卢泽承见过酆都其他亡灵受伤时流出血液的模样,与活人无异,呈现鲜红色。
这一次的受伤在脑部,这倒让她蒙了,卢泽承操控寄魂趁这个机会攻击,但石柜隔间内的靠支架立起的金背镜被震倒,部分还在隔间部分悬在空中,接着背镜还是失衡砸下来,谷燚反应过来,冷哼一声,一脚将金背镜向寄魂踢去。
少年寄魂避让不及,被金背镜砸到墙上,顺着墙面倒下,寄魂被背镜压住,挣脱不开,它发出可怖的喊声,但背镜像一座大山毫不动摇。
黄金控鬼!我靠,这居然是真的黄金,卢泽承暗骂。
谷燚站起来,额头上留下的血糊住了一只眼睛。她用左臂上的衣袖擦拭眼睛上的血,瞪了寄魂一眼,却还是有点不敢上前,寄魂因为没有意识而更像疯子。她现在不急着施术。
那个叫卢泽承的在大量失血,一只寄魂被金背镜压着,还一只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摄魄鬼对周围的探查除了看还有对思维的感知,这是一项很特别的技能,就像僵尸能根据呼吸找到活人一样,摄魄鬼能根据别人的思考探知方位,在极为黑暗的视力作用几乎无效的情况下摄魂鬼能感知躲藏起来的目标,除非他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也不恐惧,选择睡觉的话还可能被做梦出卖。
但是,现在,它除了看就不能探知没有思维的寄魂的位置了。她走到沙发边,平稳的放下铜炉,捡起被咬下丢在一边的右手,把右手接回去,掉了下来,又接回去又掉下来。
卢泽承看着觉得无语,他都忽略了自己的伤势,只看着对方的徒劳无功,难不成这个摄魄鬼觉得自己达到目的后还要用到谷燚的身体?流失了大量的血,他的意识开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