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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4章 秩序(中)

界盟。地牢。

自从若心炎死亡的消息传来,若琪忽然之间就被所有人漠视。不仅漠视,甚至是排斥。在八老九卿争夺盟主大位爆发的同时,他也被当做最不应该存在的角色囚禁在这里。

理由不外乎有三点。

第一,若琪太年轻,即便是现在也不过才十六岁;

第二,界盟就是因为在若烟逝的掌舵下才走向衰败的,没有理再相信女人的能力。

第三,若琪不过是若心炎的试验品而已,如今若心炎已经不存在,那么这个试验品也早已经失去了意义。

其实,还有凌驾这三点之上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若琪的存在会妨碍他们登上盟主的位置。而在八老九卿拉帮结派争夺大位持续了将近两年之后的今天,最终的新盟主人选将会出炉。

从早上开始,若琪就隐隐感觉到并不太好。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她,一直持续并且越来越强烈。当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传来的时候,她更是紧张的面容苍白,心跳到了极致。

一个人就立在地牢之外,他俯下身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那张脸上却带着长期养成的阴鸷,给人浓烈的威压。看到这张脸,若琪几乎要叫出来。因为这人按照辈分来算,应该是她的哥哥,九卿之一的长卿。也是被莫七杀死的若威的生父。

自从自己被关入地牢之后,从未有人来看过自己,他是第一个。但是若琪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长卿冷冷地盯着若琪脸上的表情变化,久久,才叹口气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天才,有些人生来就是掌舵者,也有人生来就是破坏者,还有人生来……只是一个失败品。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心狠手辣,只能怨你的爹爹,他为什么将你制造出来。新盟主已经出来了,所以你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下去和你的两个姐姐团聚吧,这样对你也许是最好的。”

若琪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尽管她从很小就明白了自己和别人不同,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表面上是透着敬畏,实则是一种嘲笑和鄙夷。所以她选择一个人玩。她宁愿忍受这样的孤独,与大海,与妖兽为伍,也不愿意被人轻视。她觉得生命很美好,她并不想过早的终究。但是此刻,她已经别无选择。她只能瑟缩着往后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只好像是动物一样本能的蜷缩起来,拼命的摇头。

长卿面容阴冷,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的掌心,一道蓝色的界力像是一把利刃般森寒。他抬起手掌,隔空对准若琪,微微一握,若琪瘦弱的身体倏然就从地牢深处弹了出来,白皙柔嫩的脖颈刚好落在他握紧的掌心。蓝色的界力如同绞杀一般箍紧若琪的生命,持续施压。他并不担心若琪反抗,因为若琪的身上已经被订了六枚“封界针”。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他长卿杀她,只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他看到若琪逐渐凸出翻白的眼睛,那眼睛里透着祈求,恐惧,还有恨。

他忽然狞笑起来,“其实我是主动提出要杀掉你的人!因为所有和莫七那个畜生靠近的人,都得死!”

若琪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陡然想起来,姐姐若烟逝温柔的脸,柔软的手掌捧住她脸颊的时刻。她也想起来莫七屡屡在生死关头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这是她生命中最温暖和仅此而已的两个瞬间。

想到这些,她的脸不再那么痛苦,而是露出一丝笑容,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叮!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如此静寂的地牢中忽然响起,长卿微微一怔,随即看到一粒冰粒跌落在脚畔,像是钻石一般。紧接着,他看到若琪从眼角流出的眼泪竟然一颗一颗接着冰冻起来,然后前仆后继的跌落在他的脚畔。他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感觉。那扼住若琪咽喉的手冻得和铁坨子没有什么区别。而若琪就这么忽然消失不见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他的心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八颗蓝色的心神漩涡在他后背浮现,力量瞬间爆发到极致,“谁?!”

他看到到自己的那只手,皮肤和血肉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唯有手骨骨节还在冰层中清晰可见。

好恐怖好歹毒的冰寒之气!

他在心头狂叫的同时,就看到凝冻的那只手,就连骨节都开始碎裂出蛛网般的痕迹。但是痛苦却被这冰寒之气封锁,并没有传递给他。可是他内心的愤怒和恐惧也已经到达了顶点。

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传来,但在长卿的耳中听来,就像是死亡的催命鼓。他的心神力疯狂朝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扑杀而去。

“天音残界·八重落雷!”

八道心神漩涡密布在脚步声传递的路程之上,迸发出骇人的雷鸣之声,同时晴空霹雳般的落雷此起彼伏的炸响,将整个地牢的厚重岩壁震出巨大的缺口来。

可是,脚步声依旧不疾不徐的走过来,仿佛根本无视这样的伤害。

终于,长卿内心的防线几乎要崩溃了。

“谁……是谁……”

一声冷笑忽然宛如利箭一般传来,紧接着,长卿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自己的双脚,包括自己的身躯都无声无息的冰冻起来。他的肉眼亲眼看到了刚才还完好的身躯,瞬间随着衣袍的腐化,皮肤和血肉就像是分裂的细胞一般扩散开来,直至消失。

除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脑袋,他的全身只剩下凝冻在冰层中的破碎的骷髅架。

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喊叫起来,却动也动不了。人最恐惧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来临前的那一段黑暗无措的时间。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就是长卿最黑暗的时刻。

“你问我是谁。你不是日夜记挂着我,要将我碎尸万段的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修长身影从暗影中走出来。银白与冰蓝色混合的长发披散下来,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映入长卿的眼瞳之中。

他张大嘴巴,双眼暴突,喊出“莫七”两个字的同时,全身的冰层忽然融化。

伊伊挡住了怀中若琪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太过残酷的一幕。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却并没有响起,一切都是静止的。因为长卿的头也被冰封了。

这可以夺取人类一切灵魂,神魄和神行的冰。

“小阿姨。”

莫七回国身来,望着若琪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若琪怔怔地看着莫七,从震惊变为委屈,然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张脸就像是决堤之前的警报。

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让莫七四人倍感无措,但看着若琪紧紧抱住莫七的样子,又都叹息一声。若不是受尽苦楚,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释放?

“乖,不哭啦……那些敢欺负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收拾的让你满意为止!”

界尊阁。

这处界盟最高权力中心,此刻比日常更加的防卫森严。平日里从不现身的侍卫也是两人一组密布在界尊阁的四周,更不要说那层无形的结界,强大到令人感到束手无策。

“唉,新任盟主到底是什么来头?似乎从来没见过啊……”

一名全身特制盔甲护体的侍卫悄声问身畔同样装束的同伴,很显然,界尊阁里持续了数个时辰的盟主选举已经有了结果,新盟主已然诞生。但是对于这个新盟主,众人都一头雾水。

“你管这么多呢!咱们这些下层界师只要听命行事就好,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那人警觉地瞄了一下四周,然后掌心升起一道蓝色的心神力,隔绝一切监听。

“只不过我听说,似乎有一股力量控制了八老九卿这两派势力中的一方。”

只有这一句话,那侍卫还想再问,但对方明显只知道这么多,也只能说这么多。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叹一口气,正要转身继续巡逻,却忽然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不仅仅是身体,就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就像是被埋入深深的地底。爆发的心神里就像是蚍蜉撼树一般无能为力,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两人就感到无比绝望。更绝望的是,余光扫去,附近所有的侍卫,全部都动弹不了。所有人的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界尊阁内,气氛迥然,单从面部表情就能看到这里俨然分为两派。一派以宏卿为首的九卿兴高采烈,得意洋洋,一派以二长老为首的八老则面色阴沉,一双双尖锐的目光盯着从红毯尽头缓步走来的新任盟主。

那是一道足够健硕的身体。即使穿了韧性极好的贴身皮甲也依然阻挡不住他爆炸性的身体。淡金色的长卷发任一边散落下来,苍白的脸上,右半边脸紧贴皮肤戴着一个白色镶金边的弧形面具,裸露出来的半张脸既冷峻又显得十分神秘。他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沉稳的走到尽头,来到目前界盟最高掌权者——二长老——的面前。

“云辰见过二长老以及列位长老!”

他微微弯腰,右手附在心口,做出谦卑的姿态来,但谁都看到他那半张倨傲的脸。

“你是谁?!我可不记得若氏一脉有你这等货色!”

二长老丝毫不给对方面子,那宏卿长身而起正要说话,却被云辰右手轻摇给阻止了。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如常的深色,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扫过列位长老,在杀气肆意,威压重重的眼神之阵中进退自如,没有一丝慌乱,最后与二长老的眼神凝望在了一条线上。

“九卿代表了改革派,而长老们则代表了守旧派。如今界盟实力大损,名声大跌,已不可与往日相比。如果还和以往一样按照老旧的思维从若氏子嗣中选择继承人,这无疑与那些覆灭的王朝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可能每一个继承人都足够优秀。但我不一样,我可以让界盟重新走上巅峰!”

掷地有声的话在界尊阁内一个字一个字地灌入众人的耳中,以九卿为首的势力立刻鼓掌叫好,而八老则面色更加铁青。

“自从先祖若兰心慧创立界盟以来,界盟历经数十代,屹立六域千年而不倒!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在我的面前说话?滚——”

二长老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成为新任盟主。因为“滚”字发出,一股浩瀚的界力像是洪水一般爆发而出,那些陈列的设施在瞬间崩裂四散,坐的靠近的人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震的朝后翻滚数丈,在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一个不规则的人形然后消失不见。实力强大一些的,也是在调动防御壁障之后,勉强后背抵靠着墙壁,堪堪留在界尊阁。这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一直唯若心炎马首是瞻的二长老,竟然如此强大!

可是,那叫云辰的人却动也未动——不,严格来说,头发飘荡了起来。他用一种讥讽,甚至是蔑视的眼神看着二长老,然后摇摇头,“界盟最强大的人,竟然只是一重太上仙尊么?”

嗡!

二长老掌心一道紫色火焰升起,那是一重仙尊的标志。

“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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