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幻魔山前就已经落下了无数道流光,陆陆续续还有人在赶过来,急于亲眼看看幻魔山中发生了什么。
道门的掌门玄真子、达摩禅院的住持净世方丈、音尘谷的谷主落英真人、辟地剑派的掌门西门青云、飞仙阁的阁主灵波子、西域云念寺的钦波二百九十四世,还有薛家、皇甫家、金家三家的家主,各大门派的隐世长老、坐镇某个门派的老祖宗、行走四方的独行强者……
不止是人族强者,妖族的强者们也来了。尽管路途遥远,东海的水晶宫、东南海域的碧海龙鲸一族、东北海域的百爪殿、西海的噬浪大白鲨一族、西南海域的狂魔暴虎鲨一族、北海的无底峡、西北海域的玄月洞,海洋中的七大霸主,全部踏上了久违的陆地。几头来自蛮荒之地的渡劫老妖沉默地聚在一起,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幻魔山发生的变故。这些大人物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只用了几个时辰便抵达,可见是何等的急迫。
整个龙腾大陆,连同大陆之外的八方海洋,超过半数的渡劫期强者,都已经来到了幻魔山!
能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响当当的强者,如此豪华的阵容,只怕数百年也难得一见。很多人闭关多年,一直了无音讯,别人甚至都已经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今日也纷纷破关而出。这些人跺跺脚,龙腾大陆所在的这个位面也要震上一震。
凉州、雍州的几个二三流门派离得近,感知到幻魔山中的动静,赶过来查看情况,很快就震惊地见到了许多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的大人物。此时他们只能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自懊悔:这种大事,自个儿跑过来瞎凑什么热闹。那些人随便拎两个出来,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莽山本地的几个妖兽势力也冒了出来,但见到今天这阵仗,这些地头蛇全都吓得退了回去。这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不是渡劫期都不好意思站在那边!
所有的强者,在最初看到山中场景的震撼、惊惧之后,无不面色凝重,满心忧虑。
龙腾大陆上的第一绝地,从古至今有进无出的幻魔山,竟然在今天夜里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那笼罩四周、永远也不会散开的黑雾,竟然消失了。这简直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不可思议。
幻魔山存在了多久?
没有人知道。
这些强者的先辈们代代相传,将幻魔山的危险告诉自己的后人,警告后辈绝对不能进入幻魔山,却没有人知道,幻魔山是何时出现在先辈们的记忆中。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记载中,幻魔山就已经存在。也许远在文字出现以前,幻魔山就已经存在。也许自这个世界诞生肇始,幻魔山就已经存在。
伴随着古老的修真传承,幻魔山,一直都在。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绝世强者走入幻魔山中,却全都陨落,消失在谜一般的黑雾之后。当迷雾被吹散,那些古代的修真者,不管是人是妖,早已化作了满地的枯骨,直到今天才呈现在这些强者的眼前。
虽然此刻的幻魔山中风平浪静,但是,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正在他们心中蔓延。
他们已经习惯了幻魔山的存在,习惯了幻魔山的毫无动静。但是今天,幻魔山突然史无前例地发生了变化。平静被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修真界感到了一丝不安。
山里面原来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她或者是它,是不是已经逃走了?
站在幻魔山前的强者们,不寒而栗。未知的危险,在他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当然不知道秦沧海和小灰刚刚离开,而秦沧海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竟然震动了龙腾大陆这个位面的修真界。如果秦沧海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捧腹大笑,可是现在这些强者们满脸严肃,根本笑不出来。
可见,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也许真的能在远方引起一场龙卷风。
所以,永远不要小瞧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也许在某些时刻,就是那些小角色改写了历史。
…………
趁着渡劫高手们都已进入幻魔山中查看详细情况,潜伏的钟天明抓住了一个飞仙阁的弟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后直接对他使用了搜魂大法。这名飞仙阁的弟子,正是返回宗门的途中得到命令又重新回到莽山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排除掉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钟天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原来小师弟一直躲在莽山边上的一个小镇子里?他的儿子秦沧海失踪了?”
修真者的记忆力极好,所以钟天明记起了秦天宇的那个儿子。他清楚地记得,秦沧海出生在天荒山地老峰正道、魔道大决战的前一年,当几个师兄弟分头突围的时候,弟媳妇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跟着秦天宇和小黑驴一起离开大明宗山门。
在钟天明的印象中,秦沧海还是个十几个月大的婴儿,白白胖胖,非常可爱。只是一晃十年多过去,秦天宇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秦沧海也长大了。
中年男子面容坚毅,双手握拳,暗暗发誓:“小师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小海,帮你照顾好他的!”
…………
眼前的骸骨,曾经都是这个位面的天骄人物,甚至还有这些强者各自门派的先辈。一些人辨认出自家的祖宗,进行了一番祭拜。
东海水晶宫祭拜了龙族的祖先,碧海龙鲸族祭拜了几具碧海龙鲸的骸骨,等等。在那些古老的典籍、族谱中,记载着他们的先辈勇闯幻魔山寻找宝藏的历史,如今传奇落幕,只剩下悲哀的灰烬。
达摩禅院对着那些圆寂在此的高僧,也对着所有陨落此地的古代修真者,低眉颔首,满怀慈悲。在净世方丈的带领下,近三十名僧人,有的白眉低垂,满脸皱纹,有的面容光洁,看似极为年轻,齐诵经文,念往生咒,虔心超度逝者的亡魂。
道门设立七星醮坛,以玄真子为首的几个长老穿着古朴的道袍,手执拂尘,登上祭坛,摇动三清铃、招魂幡,踏罡步斗,烧化符箓,诵经拜忏:“太微回黄旗,无英命灵旛。摄召长夜府,开度受生魂……”
庄严的祭典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人族和妖族强者一致同意,让那些逝去的修真者入土为安(修妖者也是修真者的一种)。
玄真子手捏印法,紫色道袍飞扬,大喝一声,一指点下。但听轰隆巨响,尘土激扬,一座山峰轰然倒塌。
太上灵犀,一指断山!
净世方丈双手合十,白眉抬起,佛灵力涌动,背后现出一尊佛陀的虚影,翻手一掌拍下,同样将一座山峰打得四分五裂。
诸多强者无不凛然。好一个如来神掌!
几个妖族强者现出本体,如炮弹一般蛮横撞去,撞得山体轰然坍塌。几条老龙尾巴一摆,便将山峰抽倒。渡劫期修真者一旦出手,果然有排山倒海之威。
山崩地裂,巨响震天。渡劫强者们各施手段,将幻魔山的几座山峰全部推倒,掩埋了山中的无数枯骨。如此巨大的坟冢,真是旷古未有。那些陨落的修真者,从此长埋地下。
修真之路,表面上呼风唤雨,极为光鲜,可背后的艰难取舍与人心险恶,又有几人知晓?
多少修真者执着修行,一生不曾嫁娶;多少修真者饱经坎坷,被困于某一境界无法突破;多少修真者飞升无望,走火入魔,死得极为凄惨;多少修真者拼尽所有,舍身渡劫,最终却魂飞魄散。
他们得到的很多,也许他们失去的更多,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古来漫漫修真路,多少豪杰一抔土。
新鬼烦冤旧鬼哭,不知何处埋枯骨!
一朝身死道消,一切皆是虚妄,成仙、成魔、成妖、成佛,都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