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才的眼中被焦急所填满,可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
“到底在哪儿呢?”
窦唯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出去说,校长还在养病,他的身体刚刚好一点……”
李岩一动不动:“不必,有什么话迟早要听到。何况,窦唯将军,你觉得今天还能就这样走出去吗?”说着,他转过身,看向了窗外。
不知何时,楼下已经围聚了大约三百多人。尽管烈日当空,他们的皮肤在烈日下似乎发出烤焦的声响,但他们却忍受着。窦唯相信,只要李岩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上来。因为窦唯在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愤怒。自从刀仔出逃,窦唯是知道这种情绪的,只不过在校长这里,他考虑道校长的身体,一直不愿提及。
窦唯严肃地说道:“李岩,这些人是你带来的吗?”
李岩道:“是不是我带来的重要吗?你们把这九转岚雾屏障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窦唯道:“李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岩没有说话。窦唯道:“现在躺在里面的是校长,曾经养你二十年的校长。虽然不是你的父亲,但却几乎可以等同于你的父亲。可你却都做了一些什么,不务正业,浮夸急躁,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李岩被窦唯说的满脸通红:“窦唯将军,你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吧。我虽然平时是有些让人操心,但总体还是好的。而且,这件事,事关全人族,我做错了吗?”
窦唯道:“李岩,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但我希望你明白,你不该带着这么多人到这里来。你这么做,有一天一定会后悔的。”窦唯忽然感觉背后有人。
转过身,校长穿着单薄的衣裳站了出来,看着李岩。校长的眼中写满了忧伤。李岩看着校长,他第一次觉得校长老了。
玉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经过一遍清洗,两个人都变得异常干净。西野整个小粉人儿,出水芙蓉一般。她小声道:“暴烈。”
“嗯。”比西野声音还小的暴烈答道。
西野道:“人家什么都让你看到了,你以后要更加好好对人家哦。”
暴烈轻声叹了口气。
西野道:“你不答应还叹什么气呀。”
暴烈道:“我是当然会好好对你的,可是,怕是咱们都没有这个机会了。你看我们就要成了这些饮血茹毛的兽人口中食,还谈什么以后呢。”
“我说你们都要死的人了,还在那里聊什么呢。”一个兽人喊道。
暴烈瞥了一眼他,不耐烦地说道:“哥爱聊啥用得着你管?”
“嘿,你还挺横的是吧。”说着,那兽人将暴烈从水里拎起来,一脚再把暴烈踹了进去。这一脚踹下去,暴烈顿时砸出硕大的浪花。
暴烈道:“你挺牛啊,有种的话,敢不敢把我松绑,咱们干一架?”
这士兵道:“你以为我傻啊?你们人族太厉害了。”
西野道:“人族太厉害?我们到现在可没机会出手呀。”
士兵道:“今天又有人族来到咱们这里,看样子是来就你们的。和我们的比蒙兽王过招,看样子不过是个少年,却可以接咱们兽王那么多招。他说他不过是人族中三流魔法师,要知道以那个少年的实力,怕是整个兽族能敌得过不会超过十个。”
暴烈道:“这会是谁呢?若是刀仔他们,也不该是三流魔法师啊。”
“洗干净了吗?”从洞外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一个狼族士兵已经走了进来。
这边的士兵道:“已经可以了。”
那个狼族士兵道:“可以就带出来,尽在这里瞎扯——瞎扯能当饭吃吗?”
兽族洞穴大厅。一只巨鼎在中间,下面是熊熊烈火。
在旁边是被缚的暴烈和西野,他们被绑在十字架上。当然,他们依然是没有穿衣服的……他们看着下面是数千名兽人围着巨鼎跳着舞,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着咒语。暴烈知道,此时的自己对于这些兽人来说就是食物,食物当然是不穿衣服的。
比蒙兽王站在台上道:“离日落还有多久?”
参谋大尾巴狗道:“怕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比蒙兽王沉静地点了点头。
夕阳将天边的晚霞染得好像月经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不安地情绪写满。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一直在飞着没说话的冥幽说话了。
刀仔道:“按道理来说不大可能啊。”
德才看着夕阳:“太阳就要落山了……”
刀仔道:“不错。”
德才叹了口气:“冥幽。”
冥幽道:“怎么了?”
德才道:“我们回去吧。”
刀仔立即就明白了德才的意思:“德才你想的太天真了。你以为你现在回去,可以顶替暴烈和西野?这些兽族虽然智力是低了一些,但还不至于笨到我们回去,还能安然无恙的走掉。我告诉你,你去了,如果带不回人,你也会死的!”
德才道:“我知道。”
刀仔道:“知道你还要回去?”
德才道:“有些事情不是知道结果了就不去做。”
刀仔沉默了。
德才道:“冥幽,停下来!”
冥幽只得降落下来。德才从龙身跳下来:“你们不必陪我走,这是我说下的话,我自己去承担。”说着,德才便转身大步走去,他没有注意到夕阳下,他的影子好长好长。
冥幽摇着刀仔道:“刀仔,你让他别走啊!你让他别走啊!”
刀仔随着冥幽摇摆,身体也晃起来。但他只是看着德才的背影,忽然觉得好无助,他想上前拦住德才,可他找不到理由。他没有想到刚刚出岛屿,就遭遇这些事情。
“慢!”
一记响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言寺和冥幽转过身,德才也转过身来,他们都看向了镇魂。镇魂很冷静,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种异常敏锐的目光,好像一匹孤独的狼,哪怕置身再多人群中,他一样特立独行。
镇魂道:“过来。”
他对自己的语言似乎很吝啬,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可是只要他说话,他似乎要让每个字都是有用的。
刀仔和冥幽跟过去。
镇魂蹲下来:“脚印。”
刀仔和冥幽说是。
镇魂什么都没有再说,追着脚印往前跑起来。
善恶只在一线之间爱恨的边缘。
恶一次便会恶两次三次,人的心便会逐渐冷却,凝结成硬块。
黑暗中。树林中。
李岩瘫坐在树下,他整个人都似乎经历过一场生死。
“没出息!”卡塞从头顶嗖地窜下来。
李岩恼火道:“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卡塞冷笑道:“李岩,你别搞错了,现在我们可是被牵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李岩道:“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知不知道,校长毕竟养我那么大,别人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校长我绝对不可以伤害!”
卡塞道:“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里已经流淌着半个魔族人的血了。若想领略更强大的魔法,你必须拿出点诚意来。我是从九转岚雾屏障的裂缝中进来的,好几次我要回去都因为屏障被填补完整走不掉。所以,你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李岩深深吸了口气,道:“可是……”
卡塞道:“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抓紧时间了。”
李岩眼中的犹豫逐渐被风雪所掩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望无际,幅员辽阔。
巨鼎中的油已经煮的沸腾,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绑在一边十字架上的暴烈和西野,沉默地看着远方。远方是被黄沙勾勒出的一条线。
暴烈道:“西野,你后悔吗……”
西野道:“后悔什么?”
暴烈道:“我们本来在岛屿上活的好好的,可是却被人族最高组织秘密基地选中,去拯救人类。虽然岛屿不大,但在那里活着,不也挺好的?拯救什么人类,就凭我们几个就可以的吗?”
西野道:“暴烈,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无论成败,我们已经决定了就不该后悔……”
暴烈声音有些暗哑:“我怎么不这样想,可是,你知道,这辈子我还未娶你,便是我最大的遗憾。只是,我没有勇气,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这反对的力量太大太大……”
西野当然也知道,她说:“下辈子,若是我还遇见你,我希望我们不是异族。”
暴烈道:“不。”
西野有些疑惑。
暴烈道:“下辈子,我希望人族不存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种族之见。”暴烈轻声叹气,他看着远处的夕阳。这红色黄昏的沙漠,美得让人物我两忘。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站在比蒙兽王旁边的大尾巴狗道:“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
比蒙兽王说是。
大尾巴狗道:“比蒙兽王,你看,现在是不是……”
比蒙兽王似乎也不愿意如此,但他看着周围的兽族将领、士兵,叹了口气:“动手吧!”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暴烈和西野被缓缓推向了巨鼎之上,暴力俯下身,锅里的油在冒泡,咕咚咕咚咕咚。
狮王站了出来,道:“比蒙兽王,我动手吧。”
比蒙兽王点了点头。
狮王朝天一声怒吼,轻声一纵,跳出三丈高,半空中,从他狮爪撕裂出三道魔法,三道魔法分别是红色、黄色、绿色,如同三把回旋镖砍在绑住暴烈西野的十字架。这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惊叹,狮王敏捷的身手让所有的兽族士兵艳慕不已,齐声喝彩。暴烈和西野从半空往巨鼎中掉了下去……
一股热浪从下扑来,这让暴烈和西野感觉到一种被融化的感觉……
雾气逐渐散开。
李岩拍打着翅膀往前飞行,在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汪洋与天空相连接。
海的另一边到底会是什么?
是海?是陆地?是永无止尽的黑夜,还可能会是什么?
李岩不知道,他只是要出去,以追查刀仔的名义。
岛屿百姓脸上激昂的神采还在他的心中飞舞。
“人族不朽!”
“正义永存!”
“我们支持李岩统领追杀人族叛徒刀仔!”
百姓举着拳头,围着城游行。
他是要走出这里,可是真的可以出去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因为对将要抵达的,他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那将会是魔族的天下。在他的猜想中,一定是个寒冷的地方,比他的心还要冰冷的地方。
世如沧海早已越过千帆,他一个人,孤独地往前。往前。
许巍坐在悬崖边回想之前的事情。
风轻轻吹,坐观云起,这红尘沧海,人间万物。
他和窦唯站在海边。
窦唯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许巍哥,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生活。”
许巍笑道:“是一去四十年了。”
窦唯道:“大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许巍道:“你是说李岩要出岛屿这件事吧。”
窦唯点点头,道:“你都知道了。”
许巍道:“唉,我只是不想让三弟的病加剧。若是李岩再去吵闹,我真怕他顶不过去。可怜啊可怜。当年的魔岩三杰辉煌一时,现在却……年龄最小的李志身体最差,你稍微好点。这些年你们都太辛苦了。”
窦唯道:“没有办法,俗事太多,总会消磨人的精力。”
“不。”许巍道,“能够让人变得难熬的不是俗事,而是人。”
窦唯没有说话,许巍接着说道:“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特别喜欢以美好的名义,去否定你,去逼迫你,这些折磨你的东西,最终一点一点蚕食你的精力。”
窦唯道:“这些年,大哥你似乎变得更加通透了。”
许巍道:“这个世界若是找不到尊严,你也许可以寻找一份诗意。”
一直往下掉。所有的兽族士兵欢呼起来,围着巨鼎载歌载舞。
一道金黄色的物体“嗖”地穿过,两件衣服从天空飘过,将暴烈和西野都裹了起来。沸腾的巨鼎里只有油在翻滚,不见暴烈和西野。
兽族士兵往天空看去,一只巨龙在天空发出浑厚的龙吟。漫天的祥瑞之光。比蒙兽王看到暴烈和西野都穿好了衣服,骑在龙身上。而刀仔正坐在龙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