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雪原本是这忘河附近的村民,方才被小兄弟赶走的那位是我村中的名叫陈全勇猎户。”这位名叫张雪的美妇微微卑膝道。
“我见他似乎刻意纠缠于你,怎么不见你的丈夫出来相助。”
“聪儿的父亲前些时日带邻里在这里造了多艘渡船,欲帮助这里的乡民渡过这条忘河,怎知昨日出去试船,河上突然狂风大作他连人带船沉入了这忘河之内,我的丈夫早年也习得过道法,怎知命中还是难逃这一大劫,留下我和聪儿孤儿寡母。”张雪哽咽道,想起丈夫又忍不住悲恸。
“这片地域在我当初嫁入这里的时候本没有这条诡谲的忘河,谁知前些日子秦墟那里动荡后,接连村子这里也开始出现食人妖兽的暴动,而这忘河更是在一夜之间汇聚,身后又是云麓山脉,真是寸步难移。”
“那你们有没有试过找些别的道路。”伏念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忘河之上,其虽名忘河却望无边际。
“这忘河还有古怪之处,若是过往路人走到哪里它的边际就会延伸到哪,仿佛刻意要阻挡我们的行进而存在,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好多乡民为了渡河而命断这忘河,有些侥幸游出来的人都说这河水里有妖,过了不久就疯了。”张雪一摇螓首,面颊两边的柳发也随着微风微摆,言下之意这里的乡民试过各种方法,结局都不容乐观。
“我要前往中洲看来就必须渡过这条忘河。”伏念略微思索,这忘河如此怪异无非有异妖作祟或者是某种阵法?
“不妨,待我去查探个一二。”伏念抱拳与张雪母子作辞。
伏念绕过不时望向自己的村民,之前他只手将陈全勇辦倒似乎在乡邻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里人多眼杂,伏念并不想展示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道法。经过几个时辰的观测他发现这忘河并不是直直的延伸,而是以一颗勾玉的样子向外盘绕延伸。
“这忘河中似乎暗藏一道阵法。”伏念道。
“依我看也是如此,不过什么时候你竟然学会了看阵这道技艺。”没有人在一旁看着,鸾瑶也便于开口。
她有些惊讶于脚下这少年的蜕变,刚把他救来的时候就像一个傻狍子,说什么都要揣摩许久,这才几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阵法如此玄奥他竟然稍看就懂,自己现在也猜不透他还藏着几手。
“毕竟是修得甲阳真元的人。”鸾瑶自顾自得颔首,明明是安慰自己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忘河岸边的腹地是一片巍巍指天的松林。伏念踩着松间掉落的翠绿针叶其下松软的棕色泥土,针叶泥土和布质鞋底相互摩擦发出了很好听的“沙沙,沙沙”声。
松林间一阵风吹来,“沙沙,沙沙。”伏念的头顶上针叶也随风作响,林间在清风的鼓动下散发出了一股醒脑的苍薄味。
“沙沙,沙沙。”其音婉婉,在伏念的耳畔回响,鸾瑶有些陶醉闭上了眼睛似乎都在伏念的身上打起了盹。
“不对!”伏念心头一颤,这林间过于寂静,一股警觉油然而起。他一挥袖子,左手真元起伏不定,光芒大作,甲木真元,遇木成森。伏念的左手在右手上不断跳动,点点划划不一会,一团金光在他手中浮现随即化为一轮金色的盘影,有如山海中初生的金乌,并伴生一点银色灵光附着其上不断盘旋。这是伏念在六离祖师留下的行易六离中习得的三道道法之一,启微三显。乃破阵之法,六离祖师也是一代阵法宗师,启阳,免万千生灵于轮回,启阴,则九天星辰化为飞灰。能布阵,则必先破阵。启微三显,意在启点尘见世界,微明灭显浩劫,行易化三生解。启微三显就是一轮道阵,善解,行攻,易守,旨在以阵破阵,嗜阵养阵,这是一道生来食阵的阵法,真可谓精妙无比,构思夺天。
启微三显在伏念手里明灭不定,一道道白烟从松林中冒出化为一缕缕晶状的银丝融进伏念的启微三显道阵里,这是生机!是阵法的生机。
由于启微三显乃伏念的部份心神所化,一阵阵如蚊的嗡鸣声传入了伏念的意识海,这是阵法恐惧的声音,是其阵骨被撕咬而发出的尖叫。陡然,松林像一面镜子一样破碎,镜像的后面露出的另外一片世界,雷鸣般的嗡嗡声很快就降了下去,伏念的脑海里,一道阵法缓缓浮现其名松隐。
“原来之前那种清晰而真实的感觉,是当年这阵法的创造者的亲身经历,我说竟怎有如此深刻的感觉。”阵法破碎,伏念的身前出现了一块青色石碑,经历了悠久的岁月,风侵雨蚀,整块石碑上多了许多像斧凿一般的残损,原本白璧无瑕的碑体也被青苔染成了青色。
他知道这是阵法的阵心,自古道法与阵法相生,阵法博杂,谁也没有规定过阵心该为何物,可以说阵本是道。
石碑上几行小诗句依稀可辩伏念忍不住读了起来:
“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移。苍然涧底色,云湿烟霏霏。栽植我年晚,长成君性迟。如何过四十,种此数寸枝?得见成阴否,人生七十稀。”
伏念忍不住心思,修仙者不知去了哪里,此地空留他的道意,大抵大部道修,求道而生,却被道途所留。这就是人道,自古立而不群,求道难而弥坚,有人倒在途中,有人背道而驰,行道难,难于上青天。他摸着这块青石碑,心中的念头越加坚定,求道虽难,只要自己心中的这一掊朴实无常,卑微的向道土还在终有那么一天道的种子会发芽,继而桃李满园。
阵与诗为一仙修者所留,后面句子已经残缺不可见,仙修姓白约莫中古时代人。一缕道光缓缓地降在了伏念的心海里,就如九天的一小道明光直直照在了,枝可抚天的松树下的一小块幽幽青石。他心魂微微一颤,他知道晋升三段的门槛大致触到了。
少年好读书,尤爱古籍书典,若不是八岁那年世道突变,说不定他就是一位前往光州的都城赶考的学子。
翠松畔,青石倚,少年看着石碑,而她则看着他,鸾瑶可以肯定少年身上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他的可能的未来甚至比自己一脉相承的大道还要悠长,她所能做得就是祈祷上苍祈祷圣祖,不要让这位少年仅仅为太阴所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