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毕子便讷讷道：“我说道自是真的！可也是这天有不测风云啊，就在上个月，湘贵妃娘娘呆着的凤吟宫里，无端地竟起了长大火！那火光四溢，恨不得冲向天空！”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瞧见东方重嘉听了他此言，心儿已是给提到了嗓子眼儿了！他急急问道：“小毕子，后来了怎么样儿了？”
小毕子反正也是瞒不下去了，索性横心说道：“后来，娘娘便被大场大火给烧死了！”东方重嘉一听，眼前儿差点一黑！也差点昏了过去！小毕子吓得高声叫道：“老方子，老方子！你不要吓我啊，不要吓我啊！你不是说你都能挺着的么！”东方重嘉听了小毕子之言，眼睛是闭了好一会，方才沉痛说道：“茱萸，茱萸！我的女儿啊，我的好女儿啊，我的可怜的女儿啊！你就这么去了！为父是愧对你啊！愧对你啊……”说着，眼中自是流下了浑浊的热泪！
小毕子见他这般悲伤，倒不知该怎么劝了，只得说道：“老方子，你节哀顺变啊！反正这人已经不在了！你就是哭瞎了眼儿也是没有半点的用处！若是给别人听着了，还以为你老人家不忍离开故土，思念故国呢！”小毕子终于说了一句有效的话而，果然东方重嘉默默哭泣了半晌后，只得忍住眼泪。
他对着小毕子道：“小毕子！我那女儿如今葬在何处，我想得了空儿，便去看看他！”小毕子见他止住哭泣，便叹道：“老方子，你不知我们皇上，竟还是个世间难得的痴情种呢！我们皇上听说湘贵妃娘娘罹难后，不仅追封了她为皇后，还将她的棺椁都好生安放了在他的寝宫呢！我们皇上这是意欲要和湘贵妃娘娘朝夕相处啊！啧啧，这样的感情……”小毕子倒是感叹起来。
东方重嘉听了，忍住悲伤，疑惑问道：“是么，独孤仪龙竟会这样做？”小毕子听了，忙低声道：“老方子！这是在我们虢国，你可不能叫他的名字！当然，我私下里听着了也自是无妨的！”东方重嘉喃喃道：“我的女儿……如今那棺椁真的在那寝宫里么？”小毕子道：“这是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儿！那些个前朝的大臣不知为这件事，上书递折子苦劝了皇上不知多少次，可是皇上丝毫也不动心！还是坚持将湘贵妃娘娘的棺椁方在他的寝宫中！好些宫女太监私下见了都说，皇上每天都对着棺椁，悄悄儿地说话儿呢，这说话的时辰，是谁都不敢上前打扰的！”
东方重嘉听了，心中依旧不能深信，口中讷讷道：“小毕子，你说的竟是真的么？你们皇上竟是对了我女儿这般的好？”小毕子听了，便赌咒发誓道：“哎呀，老方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那龙翔宫里瞧着呗！只要进了那龙翔宫，晃入眼睛里的首先便是那个巨大很沉的棺椁！”东方重嘉听了小毕子这般说，心中倒是不能不信的了，他喃喃道：“龙翔宫……龙翔宫……”
小毕子见他还是止不住的伤心，他虽年小，可是在这宫里呆得久了，与这人情世故上倒也是颇通，他知道这东方重嘉猛一听，自己的女儿竟然已经不在人世，这心中该是多么伤心！是以他也不多言，拍了拍东方重嘉的肩膀，沉沉道：“老方子，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正因为你的女儿死了，所以你才要更好的活着！”
东方重嘉听了这话，觉得大有深意，他沉沉道：“小毕子，你这话说的却是好！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体会？”小毕子听了这话，也是沉沉叹了口气儿，对着那盏油灯道：“这话我哪里能够说出来，自是我娘临死前对我说的！她说‘小毕子，娘就要死了，横竖你也决定要进宫了，娘就告诉你，做没根儿的太监不可耻，为非作歹才可耻！娘死了后，这世上就剩你一人了，所以你更要好好儿地活下去！”小毕子说着说着，自己倒是流下泪来。
小毕子边擦着泪，边又笑道：“今儿我竟是怎么了？这都好几年儿了，怎么竟陡然地想起了我娘来？”东方重嘉也是坐在桌子边擦眼泪。小毕子站起身来，提着食盒儿，对着东方重嘉道：“老方子，这该说的我已是都说了！你若是想看女儿，去那龙翔宫便是！”东方重嘉点了点头，对着小毕子道：“小毕子，难为你以后要每天来跑一趟儿了！夜深露重的，脚下当心着点！”小毕子便提了食盒，一溜烟地又往那小厨房而去了。
东方重嘉见着这残羹冷炙，更是无心吃下去了。他回到屋子里，看着慧心倒是睡的正香，便坐在榻前，握着慧心的手，喃喃道：“慧心！你可知，我的女儿已经死了！竟是被烧死的！慧心，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怎么关心她！毕竟她不是你亲生的！可是，你听了这噩耗，心中也是难过十分的罢！”说着说着，也是困极累极，不知不觉，竟也歪在榻边，沉沉地睡着了。好在这马厩筑的低矮，墙又厚实，所以屋子里倒也暖和。
第二天清早，东方重嘉便就早早儿地醒了！他是暮年之人，本来也是贪觉儿的！可自打这些年信了佛，每日里俱是醒得早！催他早早儿醒的，还有那马厩里的三匹马！东方重嘉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来了！如今的他，只是个囚禁在此的马夫啊！东方重嘉心里很是感叹了一番，只得到了马厩处，给这些马儿添起草料来。这三匹马俱是上等血汗宝马，无论吃什么草料，都能养的是膘肥体壮！东方重嘉看着这里虽是冬季，可这马厩附近倒也不乏那些衰草粗藤。
于是，他忍住饥饿，去马厩里寻了把镰刀，就在附近割起草儿来。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割好了满满一篮草儿！东方重嘉是又累又饿，终于蹒跚着步子，将这沉沉的草料都一一送到了那马厩处。看着这几匹马儿吃的倒是欢，东方重嘉只得掩饰住心里的悲伤，继续给这几匹汗血宝马添置草料。就在他回过头时，陡然发现身边已经多了个人，正是慧心。她靠在他身边，呆呆地看着眼前几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东方重嘉怜惜地对着她说道：“慧心，你进屋去罢！外面多冷啊！”慧心听了，便将手儿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口中惊慌道：“我害怕……我害怕！我看到地上是各色各样的小虫子，红的黄的绿的黑的，它们都在地上爬来爬去……它们是不是要来吃我啊？”
东方重嘉听了，心想，这里是马厩，当然与之前的皇宫相比，自是相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他无奈地对着慧心道：“那你就呆在我身边，等我喂好马匹后，我回去帮你将那些个要来吃你的虫子，都一一打死了，你看可好？”慧心听了，果然神情雀跃起来，她看着这些马儿，对着东方重嘉道：“好啊好啊！那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我一个人不敢进去……我害怕！”
东方重嘉听了，只得无奈地挽住了慧心的手儿，将她头上沾着的草屑给取掉。一时小毕子又来给他们送来了早饭。东方重嘉哀求道：“小毕子公公，我想去那龙翔宫里，看看……祭奠祭奠我的女儿……你能不能帮我先照看照看她……”小毕子听了，挠了挠头，看了看一旁神情呆滞的慧心。他想了半响，倒是仗义说道：“行！老方子，你去罢！这会子我师父也不在那厨房！所以我自有这一时半刻的闲！出了这马厩，往东再向后拐，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前面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但那是勤政殿，在勤政殿的前边儿，另有座大殿，那便是您老要找的龙翔宫了！”
小毕子又悄悄嘱咐道：“老方子！您虽是湘贵妃的父亲！可也得顾忌顾忌……嗯，自己的身份啊！见了咱们的皇上得尊重点！”这话说的东方重嘉不由苦笑了起来。他对着小毕子道：“小毕子，我知道！如此我就去了！我妻子……就麻烦你多多照看了！”小毕子点点头，横竖盯着慧心不让她乱走。小毕子将食盒打开，里面是滚烫的粥！慧心见了，不由吞了口吐沫。小毕子便笑了，领她进去喝粥。
一时，东方重嘉果然依着小毕子所说，竟顺顺利利地到了那龙翔宫前。东方重嘉呆呆地伫立在龙翔宫大殿之前。小毕子说的果然是没错啊！才见了这个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龙翔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高大黑沉的檀木棺椁！这里面……这里面……就是睡的他可怜的女儿啊！东方重嘉此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踉踉跄跄地奔进去。忽地，这宫里内侧出来一个老太监，问他道：“老人家，这是要见皇上么？”东方重嘉听了，便喃喃道：“不，不，我是来瞧着我的女儿的！”老太监听他这话，顿时明白了，原来此人便是这湘贵妃的父亲！这亡了国的郦国之君东方重嘉！
老太监是个慈善人，倒是不难为他，说道：“哦……原是如此！只是这会子皇上不在宫里，奴才们不敢擅自做主啊！这万一皇上回来了，见了不高心，岂不是要难为奴才们，所以……”东方重嘉听了，哀求道：“公公，行行好，我就呆一会，过了……我马上就走，绝不给公公您添乱……”
老太监听了，心中一阵发酸：与其做皇帝做到了这个地步，倒还不如平平常常地就做个百姓呢！哎……老太监见东方重嘉并非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心中倒是生出了同情，他感叹道：“那么，你老人家看看就走罢！横竖这里是虢国皇宫！”东方重嘉点头，他流着泪，看着眼前这副高大的棺椁，心中默默念道：茱萸，茱萸！我的好女儿啊！为父原指望此番能够见到你！为父内心实在是有愧于你啊！哎……本想着能够见见你，叙叙咱们父女的情分！哪里知道，如今你竟然和为父阴阳两隔了呢？茱萸！你果真是被这大火给烧死的么？这是一次意外，还是……东方重嘉心中难过得简直就要哀哀欲绝了，老太监一旁见了，倒是不由上前劝道：“老人家！看了就走罢！一会这宫里人多了，见了你在这里走动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