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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思辨篇(4)

Δ关于修养的家谱

你的父亲是策略,是自然的导师。你在他的监护之下出生,以期让一切达到完善。没有你,最伟大的事业也毫无意义,最好的事功也会失去光彩。我们曾见过许多人才智甚高,创意非凡,却粗俗不堪,得到的讥笑也多于喝彩。

最富有学识最庄严的布道,如果没有你增光也会平淡无味;最渊博的书,如果没有你的润饰,人们也会敬而远之;总而言之,最珍稀的创造,最高明的抉择,最精深的学问,最甜美的雄辩,若没有你,都要沦为平凡、浅薄、愚昧,不值得追怀。

有许多人,我们仔细观察它并没有太大的才智,也没有什么深度,更谈不上什么美好的特质,但因为风度优雅,知道礼节,也能赢得众人称誉。这种境界超凡,影响会波及到所有的禀赋。得到你的帮助,丑就常常会征服美,因为美总是过于自信,而自信往往会自取其辱。才能越矜夸,别人就越注意到你的缺陷。富有才华却哗众取宠,有失优雅。总而言之,有了你,细小的东西非常可观,缺少你,可观什么也不值。

你的母亲是明智的安排,她让事物各得其所,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自然界的一切事物如果说不得其位,都会悖乱其本性,人为的一切也因此会陷入混乱。星星在一处会比另一处明亮……那些秩序混乱的地方,崇高的想法也是白费力气,精细的考量、抉择及博学,也都是徒劳无功的。

圣徒风度也应该保持优雅、有秩序,借助于宗教的肃穆会有双倍的功效。

不但是悟性,意志也应该井然有序。二者都要加以修炼以达纯正。如果知识能够井然有序并且简洁,欲望又怎能如此粗野呢?你的姐妹是“品位、礼节与风度”,她们让一切美化,让一切具有成熟的意味……

有修养的希腊将文雅之风引入帝国之中,在传播这些精美的教化之前,世界是如此粗陋、无序、野蛮。希腊人让城市变得精致,不但是建筑,连公民也很雅致。他们认为他们的民族还处在野蛮状态,他们发明了三种柱式,以美饰其庙宇和宫殿。他们创办学校,培养各种学术人才。他们在精炼之中成为了十分完美的人。

罗马人以其大志与盛世,随着他统治范围的扩大,到处传播自己的修养与教化。他们与希腊人抗衡并超越了他们。在他们的努力下,野蛮几乎被驱逐出世界,世界也在各方面变得更加精致。直到今天,其伟大与精致仍可见于某些建筑。一般人在谈到完美之时,常常会提到罗马人。同样的技术与修养也见于一些雕像,雕刻家使英雄永世长存。他们的钱币与印章也很精致,让人佩服。他们希望事事都美,无法容忍粗俗和野蛮。

罗马的文化与气度,在他那个时期许多非凡的作家杰作中也达到了极致。罗马执笔之士的胸襟与统治者的勇气并驾齐驱。

这种世代流传的秩序与精致,在有些地方依然可见,尤其是在意大利,昔日帝国的中心。这个城市井然有序,行政与经济也是一样。在西班牙,人人都很有修养。法国的文雅之风也很盛,他们的优雅美丽达到了极端,至少在贵族那里如此。艺术备受尊重,文学地位尊贵,风度、礼仪也达到了完美的程度。

你的子女是进取与快乐。最令人沉醉的花园,除花草精选得法之外,它的安排布置也大有讲究。精神的花园更是如此。

有人天生整洁文雅,从他们的身心之中似乎散发出某种神秘的力量,使他们的身心不会受到任何紊乱。即使是用兵,亚历山大也讲究这点。他的军队好像元老院动静有度的绅士,而不是驰骋沙场的武夫。一些人却杂乱无章,所作所为无不散发着污点和野蛮。

修养见于表面,是内在特性的象征,在平凡的事物中也会流露出不凡的胜境。

Δ智者的较量

人生的一大快事莫过于看那些善于揣度的人获胜。两个明智善断之人较量、互测才智高下,他们的进攻是何等的灵敏,策略是如何的巧妙。他们彼此聆听,互相猜度对方的谋略。他们根本不会为一两次成功所迷惑,在他们看来,那也只是侥幸得手。他们也不会为两句机锋所愚弄,因为那可能是从他人那里借来的。

他们互相探测对方的心思和才能,鹰与雕佯攻猎物之妙也比不过他们,阿各斯也无法超越于此。他们剖析对手整个人,在瞬间了解对方的特性与本质。

遇到并打败这些能人,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但他们只在推心置腹的友谊中,才能开敞心中的城府。他们善于观察别人的过错,但很小心地不进行公开批评,而是运用另一种智慧:心随英雄,口随大众。一旦他们确定对方可以与之相交,他们就会抛弃庸众,畅所欲言,让听者也能因此获益。他们将每个人依个性进行分类,发现每个缺点,赞许每句嘉言,权衡每个事实,发现每个真相。他们所做的每件事都让人折服。他们处事慎重,观察微妙,判断精准,构思大胆,推理周全。

即使最自信的优秀品质在他面前也会自惭形愧,因为他们的判断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试金石。那些博得他们赞许的禀赋才能,无论何时何地显示出来都没有什么可以羞愧的,因为评判他的不是善变的庸众,这些人的喝彩多于真知,被他们奉为偶像的人也往往会大起大落。那些明察善断之人平静的一声好,胜过庸众的热烈掌声。柏拉图曾说亚里士多德是自己全部学问的来源,安提西尼形容齐诺是他名声的画像,道理也在于此。

Δ新颖和卓越

机智也有这种妙用。一些为人所熟知的事情出自善说者之口或是历史家之笔,往往能别出新意,引人注目。

精美细微的事哪怕是听了六七次,也没人会厌倦,但心虽不厌倦,却也再难获得愉悦感,如果用新的方式表现出来,就会流露出新鲜的气息。新奇总是受人欢迎的,而且能抓住品位的关键点。变化能更新事物,这是激发起他人兴趣的一大秘诀。

多少平庸的事物,因新颖而博得人们的好感。反之,多少优美的事物因缺少新意,而落得无人欣赏!

平易近人的作风取决于一个人的内心。同样的事情,一个人说出来听得很顺耳贴心,一个人说出来却像打人耳光。这当中很有些讲究。言语中肯,行事才能得当。没有风度本身已让人讨厌,待人存心不善,更不能宽恕。矫揉造作、倨傲无礼、脾性浮躁等等,让人们觉得不可理喻。一位智者曾说,见人就皱眉,这样一个小动作会毁掉整个大人生。和颜悦色是随和性格的特征,神情可亲是内心温良谦恭的表现。

总之,要用心地说出一个“不”字,让它比一个不情愿的“好”更显得珍贵。良好的仪态能为实话加上甘美,让人即使听到真话,也觉得好像受到了奉承。有时,是应该将不愉快的实话转化为恭维。你告诉他人的应该是他应有的境界,而不是他实际的状态。

这可能正好是没有才能之人的一种优势,他们态度谦恭,比那些天生优秀之人更加容易赢得人缘。风度能弥补人在任何职业中的缺陷,无论职业高低,这种境界很难界定或解释,因为没人知道它由什么构成。或者可以认为它是掌管优雅的三女神之和,是一切完美的精华所在。

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时运总是善于伪装,对它心存怨恨者多,满怀感激者少。就连一些禽兽也会怨声载道,而怨声最大的是单纯的驴子。它四处游走,听人是非短长,唤取他人的同情心和掌声,流俗之人都纷纷为它叫好。

一天它想去见天上的神朱庇特,鼓励他去的人很多,同行的人却没有一个。它卑躬屈膝地说了一段话,请求朱庇特听:

正的朱庇特先生:

在尊贵的陛下面前,俯着的是禽兽中最不幸、最愚蠢的一个。我不想伸冤,只是请求你来挽救我的不幸。啊,永恒的神,您怎么可以任由那些不诚信的运势之神来掌握您的权力呢。她惠顾他人,却独独忽视了我,她做事像是暴君,后母。她为什么要折磨我这样一个最单纯的人?我可以忍受天生愚蠢,却无法忍受残忍的命运带给我的不幸,她迫害单纯善良的人,却偏爱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骄傲的狮子耀武扬威,残忍的老虎横行霸道,狡猾的狐狸阳奉阴违,贪婪的豺狼居心叵测。只有我,不伤害任何人,而却都来伤害我。我吃得少做得多,却只赏给我一个短萝卜,打我的棍子却很长。我蓬头垢面羞于见人,还要为农夫拉车,日夜操劳奔走,这真是我的耻辱。

听了这段伤心的独白,在场的动物都为之动容。只有威严的朱庇特,却不为这点俗气打动。他斜躺在御榻上,不是因为身子虚弱,而是为了掩住一只耳朵,以便听取另一面说法。

他说:“宣运势之神上殿。”

于是士兵、学者,意欲发达者听到命令后立即起身寻找,却根本找不到它的踪迹。他们冲进帝王宫廷里,只见里面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很忙碌,无人顾及他们的询问。他们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运势之神的王国应该不会是这番景象吧,他们的想法没错。当他们敲开财富之门,忧劳告诉他们,运势之神曾经来过此地,但只定做了一些荆棘和同袋针就走了。他们直奔智慧之家,结果贫穷前来应门,他说运势也不在,但随时有可能来访。

除了一幢房子还没找过,他们找遍了其它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运势之神的踪影。那个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条窄路的尽头,大门紧闭着。他们敲了敲门,一位少女来应门。她和颜悦色,样子也可爱,大家以为她是掌管欢乐的三女神之一。她自称自己是美德之神,就在说话间,运势之神也从院中面带微笑出现。众人向她说明了朱庇特的意旨,她当下就尊旨前去。

她毕恭毕敬地走近,两侧的人兽都弯腰致意。

朱庇特问:“怎么回事?天天有人埋怨你。我想讨好大多数是不容易,让每个人都喜欢更是困难。我也知道很多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对已经拥有的不知道感恩,反而抱怨他还有许多没有得到的。他们的眼睛只看着别人,看到别人走运,对自己,却只看见了不幸。他们只看见皇冠的光彩,却不知其中蕴藏的危机和忧虑。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理会他们的告状,或者说,到目前为止,我都不理睬他们。但这个可怜的家伙,他的怨言好像有点道理。”

运势之神瞥了一眼那个家伙,脸上随即绽开了笑容,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收敛了,她镇定地回答道:“至尊的朱庇特,我的理由只有一句就足够了。他既是驴子,又能埋怨谁呢?”两边的人无不捧腹,朱庇特自己也觉得这个回答好。他告诉驴子:“可怜的畜生,你只要机灵点就不至于如此失落了。去吧,从今天开始学会像狮子一样机警,像大象般谨慎,狐狸般聪明,狼一样灵活。想想怎么向他们学习吧。人世间的众生也要记住:幸与不幸,只是智慧与愚蠢的区别而已。”

Δ人生歧途

自然的对手人力,用这种方式来分配生命,让它变化多姿。毕达哥拉斯以一个字,应该说是一个字母,道尽其中的深义,这个字母就是Y,双叉代表了善恶两途。据说,赫求力士曾面临过这种歧路,理性本来一直像曙光一样照着他,但在面临抉择时,他还是感到无比困惑。他看看右途,心生畏惧。看看左途,心生欢乐。右边的路狭隘难行,都是上坡,人迹罕至。左边的路宽阔平坦,顺势而下,众人所取。他驻足思量,直到一只手从天而降,牵引着他断然走上美德之路,走向英雄之路。

伟大的诗人法尔科说,人生只有前三十年是自己的,可以自得其乐。三十年是借自骡子的,用来工作。二十年借自狗,用来吼叫。另二十年借自猴子,用来老而终。这真是一个充满真理的好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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