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萝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仿佛变成了一缕轻烟,飘飘荡荡直向半空里飞去,胸腹中那摘心挖肝般的剧痛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踪了。
她觉得自己象一片羽毛般飞到半空中,混混沌沌地低头向下望去,看见栖秀宫中已是一片大乱,姐姐楚婕妤披头散发,正抓着郑贤妃撕打在一起;她还看见明渊本在上书房里召见群臣议事,听见小太监的禀报后便扔了笔飞奔而出,下了龙辇后甚至是一路小跑进栖秀宫的。看他额前微乱的发丝,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起伏不定,他……分明是很牵挂自己的,不是么?
可他的眼神为何还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仿佛幽潭中亘古不化的坚冰,让人由不得又心生气馁和怯意。这么久了,他对自己其实还是心存芥蒂的,是么?
她想开口叫一声“陛下”,口唇却似被胶紧紧黏住,竟发不出半点声音。惶急之下,她挣扎着去拉明渊的袖子,可一拉之下却扑了空。
明渊对她视而不见,只是静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仿佛她是透明的。
耳听得即将被杖毙的宫人们的号哭声去得远了,她越发急了,转而跌跌撞撞去寻姐姐。哪知任由她如何摇撼姐姐的肩膀,楚婕妤也只是一味地痛哭,并不理会她。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楚云萝由不得惊惧起来。
身子如同无根的柳絮般越来越轻,脑中越来越昏蒙,越来越糊涂。一扭头忽然望见那凤榻上直挺挺躺着一个美人,离自己不过三五步之遥,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却是四肢僵冷,显然已经香消玉殒多时了。
那长长的睫毛,挺秀的鼻梁,光洁的额头……那人……那人……分明就是我么?!
楚云萝惊得倒退几步,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凌空飞起,飘飘荡荡地贴在了雕梁画栋的大殿屋脊之上。她愣愣地,居高临下瞅着榻上冰冷的美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蓦然升起,一如陡然跌入无底而冰寒的深渊中。
我,其实已经……死了么……?!
眼睁睁看着自己冰冷的尸身就躺在面前,诡异而恐怖的画面,如今只剩一缕幽魂飘荡无依,无处可栖。
她甚至还没弄明白究竟是谁取了自己的性命,生生地迫她与挚爱的人阴阳两隔,天人永别!
郑贤妃被关进了永巷。进了永巷的女人,不会再有出来的那一天了。可她知道,不是贤妃。因为郑贤妃递过来的那碗绿豆汤,她根本就没有喝下肚,早佯作孕吐悉数吐进了漱盂里。
入宫后,自己时时小心,处处留意,想不到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断送了性命。
恨,好恨!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清明的意识如昙花一现,随即眼前的一切皆成了幻象,扭曲着,模糊着,渐次远去。无边的黑暗如一张弥天大网般,将那滔天的恨意和不舍当头罩住。
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