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哥,你怎么可以轻信卓青儿那妖女所言啊?小弟尚有自知之明,仅是去归雁峰小住些时日,又怎能换来卓青儿以通灵法宝相赠?这其中定有阴谋。”
修成练气期四层,又习得几手轻身提纵之术,江景然此时倒也不必像往常般被孟虎提在手中。运起躯体真元稳住下盘,江景然晃晃悠悠的站在了孟虎的飞剑之上,只是阵阵山风吹过,忧心忡忡的少年依然有些抖栗。
见孟虎沉默不语,江景然不禁开始急了,“大师哥,如今师父闭关在即,这等子虚乌有的荒唐之事,我们还是不要去烦扰他老人家了吧?”
孟虎回过头来,一脸郑重的道:“九曲金蛇剑乃是我赤血阴阳宗数一数二的通灵法宝,姬师叔与卓青儿既然开口要将这宝物相赠于你,即便归雁峰这一对师徒有所图谋,师弟你也不必担忧,到时纵然与归雁峰决裂,大师哥也定会护你周全。只要我玄阴峰得了此九曲金蛇剑,便可死死压住赤阳峰那群秃驴,此事事关重大,已非你我所能做主,一切还是由师父定夺吧。”
江景然见孟虎一脸决然,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儿又咽了回去,脑中开始不断盘算一会儿见了阴煞道人后该如何应对。
自初入玄空山与阴煞道人分别之后,江景然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阴险狠毒的便宜师父,此番拜卓青儿这妖女所赐,赶在阴煞道人闭关前来了这么一出好戏,天知道见了那阴煞道人之后,自己会不会没了小命。
思绪间,孟虎便带着江景然来到了玄阴峰的后山闭关之地。
阴煞道人虽尚未闭关,但在这后山之中依然布下了层层禁制,整座后山为翻腾不休的云雾所笼罩。下得飞剑,江景然恍若置身缥缈云层之中,即便将真元凝于双目,依然无法看穿云雾之后的景象。
孟虎扬手唤出一道青色灵符,朗声道:“弟子孟虎携小师弟有要事向师父禀报。”
话音刚落,青色传音灵符幻化一道青烟,瞬时没入了层层云雾之中。
片刻之后,云雾一阵翻滚,刹那间分离出一条羊肠小道,孟虎当下毫不迟疑,一拉江景然便快步奔向前去。
羊肠小道直通阴煞道人的闭关洞府,不多时,孟虎与江景然便来到了一个数丈高的山洞之前。
“为师明日便要闭关参悟元婴大道,你二人有何要事,速速道来。”
洞中传来了阴煞道人的声音,孟虎连忙带着江景然在山洞外躬身而立。
江景然虽已修成真元,不再是那世俗凡人,但此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依然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回禀师父,今日归雁峰卓青儿妹妹来到我玄阴峰探望小师弟,欲以九曲金蛇剑相赠,化解干戈。此事事关重大,弟子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师父定夺。”
孟虎话一说完,山洞中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叹。
“哦?竟有此事?”
孟虎接着说道:“弟子也觉得此事蹊跷,想那刁蛮任性的卓青儿这些年来在玄空山虽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荒唐事,宗主和姬师叔对其也极为纵容,可这九曲金蛇剑乃是归雁峰至宝,弟子想不明白姬师叔何以会同意卓青儿将此通灵法宝赠于小师弟。”
阴煞道人思量了片刻,接着吩咐道:“无妨,既然姬无双与卓青儿那丫头对你小师弟如此厚爱,这九曲金蛇剑收下便是,有为师在,量她姬无双也不敢出尔反尔。”
孟虎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卓青儿那丫头有言在先,姬师叔有命,师弟若想得这九曲金蛇剑,还需去归雁峰小住些时日。”
“这又是为何?难不成姬无双想撮合卓青儿这丫头与你小师弟阴阳双修不成?”
孟虎答道:“这个弟子不知,卓青儿只说姬师叔近日要远赴昆仑仙境采药,怕走后无人照应妹妹,见卓青儿与小师弟投缘,又想出了化解小师弟躯体丹毒之法,这才动了此念。”
江景然心中大呼冤枉,不等孟虎回话,连忙说道:“师父明鉴,那卓青儿与弟子不过是刚刚相识,且对弟子百般捉弄,险些害了弟子的性命,此番怎会平白将通灵法宝相赠,这分明就是别有所图。”
阴煞道人沉声问道:“那你且说说看,这归雁峰到底有何图谋?”
江景然一时为之无语,暗想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去那归雁峰,于是横下心来,昂首说道:“师父之前曾说,弟子乃是日后赤血阴阳宗于紫云仙境崛起的一颗重要棋子,那枯木散人与卓青儿会否看穿了弟子身具纯阳之体,想以通灵法宝为饵,图谋弟子的躯体呢?”
孟虎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隐秘之事,顿时大惊失色。
江景然这番话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洞中的阴煞道人沉默了片刻,接着大笑道:“你休要多虑,待为师元婴大成之后,便是赤血阴阳宗在紫云仙境大展宏图之时。为师虽要闭关,可这玄空山中也无人敢害你的性命,你且放心去那归雁峰,为师自有安排。”
听阴煞道人这么一说,江景然稍稍放下心来,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问阴煞道人会如何安排一切。
“孟虎,刚才你小师弟的话你可曾听清啊?”
孟虎心中大乱,微微抬起头来,沉声道:“弟子听清了,也明白当日师父为何称师弟于赤血阴阳宗有大用了。师父放心,您闭关的这些时日,弟子定会舍命护住师弟周全。”
“很好,你二人退下吧。”
孟虎和江景然不敢迟疑,连忙叩首告退。
江景然心道既然阴煞道人主意已定,自己纵然有万般不愿也只能无奈听命了。转念一想,如此也好,若那枯木散人真有化去丹毒之法,自己日后未必修不成这开窍筑基之法。如今得阴煞道人明言,自己在玄空山中断无性命之忧,去归雁峰小住些时日倒也无妨,只需小心提防着卓青儿那妖女便是了。
孟虎注视着江景然的背影,脸上流献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似惊喜,又似不忍,接着暗自发出了一声长叹。
待二人远去之后,洞中又传来了阴煞道人的声音。
“这件事你怎么看?”
山洞旁浓密的云雾之中,依稀可见孔绰瘦长的身影,听得阴煞道人发问,孔绰思虑了片刻,回答道:“依弟子所见,即便姬师叔和卓青儿用不上那九曲金蛇剑,也断无理由会便宜我玄阴峰弟子。怕是真如小师弟所言,姬师叔图谋的就是这纯阳之体的躯体。”
“神识夺舍之法本就凶险万分,况且阴阳有别,姬无双纵然不顾宗主之命,这纯阳之体于她也无甚大用。我看多半是卓青儿这丫头顽心又起,在这其中作怪。”
孔绰瘦脸之上闪过一丝忧虑,说道:“师父,恕弟子斗胆,您莫要小瞧了那卓青儿,这丫头多年来虽貌似心性顽劣,不知轻重,在这玄空山中做了许多荒唐事,可您别忘了,卓青儿早已修成筑基期,这心境不定,何以能开窍筑基呢?”
阴煞道人沉默了许久,接着沉声道:“孔绰,这卓青儿与江景然一样,皆事关宗门兴亡。为师信得过你,今日便将这其中的隐秘告之于你,你也好替为师分忧。”
孔绰连忙跪伏在地,朗声道:“弟子遵命。”
阴煞道人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可曾听闻百年前的无相雷音寺大劫?”
“弟子略有所闻。”
“须知这数百年来,修真界中尚无人修成不朽元神,直达化神之境。唯有百年前无相雷音寺掌门空闻神僧,当年修为直达元婴大乘期,却不料在渡雷劫之时无上神念被灭,躯体圆寂之后化为了一颗元神舍利。当时那颗元神舍利在整个修真界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连番大战之后,那颗元神舍利下落不明,无相雷音寺更是遭受灭门之祸。宗主当年虽未从无相雷音寺夺得元神舍利,却自空闻神僧的禅室外得来一株千年通灵青竹,之后便在这玄空山中创立了赤血阴阳宗,而那卓青儿,便是由那千年通灵青竹幻化而成。”
孔绰一脸震惊,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此说来,这卓青儿岂不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妖修了?”
阴煞道人没有理会孔绰的惊叹,继续说道:“想我赤血阴阳宗虽有真形法宝子母阴阳镜,宗主也已修成元婴初期,可在这紫云仙境之中却依旧无法与几大正道宗门抗衡。宗主雄才大略,二十年前设计玉剑仙与诛心道人死斗,如今终让为师谋得了诛心道人的神识真元,离那元婴大道也不过是咫尺之间。而在十多年前,宗主将阴阳化血大法修至大成之境,金丹化婴,直达元婴期天人之境,便以无上神念将千年通灵青竹点化。想那九曲金蛇剑不过是件通灵法宝,眼下卓青儿筑基大成,只需助卓青儿修成金丹,到时我赤血阴阳宗便又会有一件真形法宝出世。”
孔绰顿时恍然大悟,连声道:“原来如此,无怪此前宗主与姬师叔会如此纵容卓青儿了。”
“此番卓青儿之所以会寻起江景然的麻烦,多半也是姬无双得了宗主首肯,这才刻意将卓青儿引去定心坐忘石,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借机将江景然带去归雁峰与卓青儿阴阳双修,借助纯阳之体的妙用,为日后卓青儿修炼金丹大道再添一分胜算。至于卓青儿那丫头,根本不足为患。当年宗主以无上神念点化通灵青竹之时,并未将其灵智完全点化,故此这卓青儿才会犹若顽童,做起事来不知轻重,也是这灵物灵智未开,天性使然罢了。”
孔绰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道:“那卓青儿若真是妖修,小师弟纵然是纯阳之体,与其双修也将精元大损,经脉俱废。师父,弟子知道小师弟便是这些年您一直念叨的故人之子,为何不向宗主求情……”
阴煞道人声音渐冷,沉声道:“住口,宗主既已有了决断,又岂是你我所能违背。况且你小师弟此去虽有凶险,却也未必不是他的机缘。你只需在为师闭关期间,随江景然同去归雁峰小住,护住他的性命,其他的事,就轮不到你我二人去操心了。”
“弟子遵命。”孔绰低垂着头,应声道。
阴煞道人接着说道:“唉!这几年也难为你了。为师出身正道宗门,这十几年来虽对宗门忠心耿耿,无奈宗主却依然对为师心存戒心。门下弟子之中,孟虎对为师心存怨恨,多年来一直放不下心中执念,此生难成金丹大道。孙无望修为平平,难成大事,如今也就只有你能替为师分忧了。”
孔绰深陷的双目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平静地说道:“弟子的性命乃是师父所赐,纵然粉身碎骨亦不能报答,能为师父分忧,弟子万死不辞。”
就在这时,一道白芒势若疾电,自山洞之中疾射而出,孔绰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柄通体晶莹的白玉法剑便漂浮在了自己眼前。
“这柄风雷正法剑乃是当年为师投入赤血阴阳宗之前所用的通灵法宝,你且将它炼化,在摩云谷中也可做保命之用。好了,明日起为师便要闭关参悟元婴大道,你且退下吧。”
孔绰接过风雷正法剑,磕头行礼之后,躬身而退。后山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在山洞之中,隐隐又传出了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