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十一峰中灵雾峰虽不是最为巍峨挺拔的险峻高峰,却是整座玄空山中天地灵气最为充裕的所在。晨曦映照之下,蔼蔼白雾袅绕在山间密林之外,一股苍莽之气扑面而来。
百年之前,玄空山本为一正道道家宗门占据,当年为阴阳真君所灭,之后阴阳真君便在这玄空山中创立了赤血阴阳宗。
灵雾峰峰顶一侧耸立着一座气势宏伟的古色道观,名为暮云观,九九八十一根参天石柱高起入云,将整座暮云观秀出群山之上。站在云雾缭绕的道观之外,可俯视远眺整座玄空山,遥看玄空十一峰上流云彩霞涌动如潮,恍若置身化外仙境之地。
此时暮云观大殿之上,站立着五名服色各异的男女修士,殿中烟雾袅袅,几人似各怀心事,均是神色凝重。
“师父命我等在这暮云观中闭关修炼心魔宗法诀多年,今日将我等召集在一起,也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说话的一名长发披肩,长相独特的中年修士。这中年修士浓眉之下,两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两额高而露骨,有点令人望而生畏。
中年修士身旁一位面容枯槁蜡黄的老道咧嘴一笑,说道:“宗主怕是要出手对付赤阳峰上那一位了。”
中年修士眉头一皱,说道:“连霞老道,你又在这里满嘴胡言,师父虽对那野心勃勃的贼秃心存戒备,这些年连谋得心魔宗法诀之事都未向他透露,可师父若是要拿下他,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何须我等出手?”
连霞老道面露不屑之色,说道:“难道右护法不知道昨夜有人闯入了后山禁地吗?”
中年修士原来是赤血阴阳宗右护法,还是阴阳真君门下弟子,听得连霞老道这一问,中年修士不解道:“那又如何?这些年师父便命我等在这暮云观中潜心修炼,后山禁地只是由寻常弟子看守,难免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闯入。”
连霞老道摇了摇头,说道:“宗主布置在那禁地内的层层禁制昨夜已被悉数破去,来人倒也未必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辈。”
“此话当真?”中年修士脸色一变,惊声道,“这禁地之中的层层禁制皆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布下,昨夜闯入禁地之人怎么可能破得开元婴期修士布下的禁制?”
大殿之上,负手立于一旁的白发老者接口道:“确是如此,宗主布置在禁地之内的禁制昨夜已被人悉数破去。”
“大长老,这究竟是何人所为?”以面纱遮挡容颜的宫装妇道人也献出了惊骇的目光,此人竟是当日出现在虹光水帘壁中的枯木散人姬无双。
姬无双嘴中的大长老虽已到了迟暮之年,却仍是一副精华内蕴,丰神俊朗的模样。听得姬无双发问,白发老者一捋长须,说道:“老夫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莫老弟曾言,若无人在后山接应,来人纵然是元婴期修士,也断无理由能轻易破去禁地内的禁制。”
“莫怀远,后山禁地的禁制当真被破去了吗?”姬无双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闭目养神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莫怀远察觉到了姬无双的目光注视,微微睁开眼,淡淡的道:“宗门五大长老之中,莫某虽修为平平,却有通灵法宝星河万象轮在手,这玄空十一峰中的四千八百余道禁制皆是了然于胸。我虽在这灵雾峰上,却以星河万象轮查看到宗主在后山禁地所布下的百余道禁制如今皆已被破去。事关重大,莫某又怎会口出诳语?”
身为宗门右护法的中年修士闻言不禁大怒道:“若非师父有命,这些年要我等在暮云观中闭关修炼心魔宗法诀,昨夜本护法又岂容那贼子在这玄空山中猖狂。”
连霞老道翻了翻白眼,小声嘀咕道:“我赤血阴阳宗虽不是以禁制阵法称雄修真界,可宗主元婴期修为的禁制岂是寻常修士所能破去的,右护法你那金丹大乘期的修为怕是还不够吧?”
听得连霞老道奚落,中年修士不由变得面红耳赤,正待上前争辩一番,大殿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清乐声。
见此情景心知是阴阳真君法驾将临,众人哪里还敢造次,连忙收敛心神,一齐在大殿正中躬身而立。
此时一道金光在大殿之上闪现,四周光滑石壁顿时折放出道道刺目的耀眼金光,一道道金光在大殿之中急速流转,不多时道道金光便齐结在大殿之上,瞬时幻化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此人身形雄伟,气派非常,头戴紫金冠,身穿五彩锦袍,锦袍当胸之处还绣着九条黑色蛟龙,乍看之下犹如人间帝王般威严高贵。
“参见宗主。”右护法连同几大长老齐声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将长空和诸位长老召集在一起,确是有要事要与诸位商议。”阴阳真君气势凌人,然而言谈间却带有几分诡异的阴柔之气。
身为五大长老之首的大长老走上一步,躬身道:“宗主,可是为了昨夜后山禁地之事?”
阴阳真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说道:“不错,此前莫长老所言不假,这后山禁地的百余道禁制皆已被人破去,如今我赤血阴阳宗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阴阳真君这话一出口,大殿之中右护法和几大长老不由大惊失色。要知道赤血阴阳宗这些年来修生养息,实力与日俱增,十几年前宗主更陆续谋得了诸多心魔宗神通法诀,大殿之上的这几人可谓是集两宗所长。如今宗主居然说赤血阴阳宗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莫非后山禁地之中有什么宝物被他人夺走了?
深知众人心中所惑,阴阳真君淡淡的说道:“诸位可知本座在创立赤血阴阳宗之初,为何将灵雾峰后山栖霞谷列为宗门禁地?这些年来,又为何从未向诸位长老告之禁地之秘啊?”
也不等几人回话,阴阳真君接着说道:“百年前,诸位长老皆是修真界小有名气的各方散修,可还记得百年前那场惊动整个修真界的无相雷音寺大劫啊?”
几大长老百年之前虽未修成金丹,却也知晓当年震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只是不知宗主为何会提及此事,莫非后山禁地之中的宝物与那通灵青竹一般,也是宗主当年从无相雷音寺中谋得?
阴阳真君那似若洞悉一切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几大长老,又说道:“当年本座自无相雷音寺中除了夺得那一株通灵青竹之外,还将无相雷音寺一名身受重伤的金丹期高手拿下,这百年来,那金丹期修士便是被囚禁在那禁地之中。
此言一出,饶是几大长老皆是金丹期真人一流,依然对阴阳真君所言感到震惊不已,众人惊骇之余,不禁面面相觑。
无相雷音寺?那可是修真界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冲破元婴大乘期,无上神念直渡雷劫的佛门第一宗。无相雷音寺虽在千年之前与大威天龙寺将通玄秘典《菩提心经》一分为二,那半部《菩提心经》中的几大法诀却仍是修真界中第一流通玄法诀。众人心道宗主若是能从那无相雷音寺金丹期修士嘴中逼问出《菩提心经》之中的通玄法诀,那赤血阴阳宗必将称霸这紫云仙境。
想到昨夜后山禁地中发生之事,大长老连忙问道:“宗主,昨夜来人定是为了那无相雷音寺金丹期修士,不知那人是何来历?又是否伤了那无相雷音寺修士?”
阴阳真君一脸平静,摆手道:“大长老无须担心,那金丹期修士尚困在禁地之中。”
“如此甚好,“大长老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又不解道,“昨夜闯入禁地之人既然未曾得手,宗主又为何言我赤血阴阳宗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阴阳真君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本座从子母阴阳镜中知悉一切,昨夜造访后山禁地的乃是心魔宗宗主紫虚神君,至于将其引入玄空山的内应,正是此前早已有了异心的烈阳尊者。”
“这心魔宗怎会与烈阳尊者勾搭在一起?莫非是我等谋得心魔宗法诀之事泄露了出去?”莫怀远心思慎密,转眼便想透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不错,烈阳尊者数年前便替那通灵青竹开启了灵智,这几年本座与无双故作不知,如今借着那纯阳之体将心魔宗之秘告之那通灵青竹,若是心存异心的烈阳尊者得知此秘,必会连同心魔宗密谋大计。诸位长老修炼心魔宗吸魂夺魄大法多年,此番若能将心魔宗引来玄空山一网打尽,何愁元婴不成?”
大长老神色凝重,摇头苦笑道:“宗主,昨夜紫虚神君虽无功而返,怕是也见到了那无相雷音寺修士,若是紫虚神君将此事一宣扬,联手几大邪宗群起攻之,我赤血阴阳宗如何能抵挡之?”
阴阳真君胸有成竹地说道:“大长老不必担心,紫虚神君断然不会将此事宣扬,更不会邀来强援。”
“宗主何以断定紫虚神君不会邀来帮手?”大长老面露疑色,继续追问道。
阴阳真君一扬手,顿时整座大殿内五彩流光顿起,阴阳真君身后那宏伟高大的石壁之上,赫然出现了昨夜紫虚神君联手烈阳尊者闯入禁地山洞之中与法相和尚见面后的一幕幕。
大殿之上的右护法同几大长老看了之后一个个呆若木鸡,过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之下看出了彼此眼中难以掩饰的惊骇之情。若真如紫虚神君所言,当年引起修真界大乱的元神舍利莫非真的落在宗主手中?这事若是宣扬开来,足以惊动整个修真界。
大长老收敛心神,神色恢复如常,恍若从未听闻元神舍利之秘一般,“以真形法宝相赠,这紫虚神君好大的手笔啊!宗主,我等何不从那法相和尚手中夺了那飞天流云梭?”
阴阳真君说道:“想那紫虚神君是何等人物,岂会不知禁地之中尚有本座子母阴阳镜所布下的禁制,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将那真形法宝交予法相和尚,无非是自恃元婴中期的修为,料定我赤血阴阳宗中无人能破开飞天流云梭中的禁制。即便紫虚神君未在飞天流云梭中布下禁制,若是贸然抢夺伤了法相和尚,也将得不偿失。”
几大长老紧皱双眉,苦思之下却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阴阳真君面不改色的看着底下各怀心思的几大长老,又说道:“诸位长老无须担心,正因为紫虚神君肯将飞天流云梭这重宝交予法相之手,又以为那元神舍利在本座手中,本座才断定他已起贪念。下了如此重的血本,紫虚神君断然不会让他人来分一杯羹。”
右护法和几大长老心中虽有难解之惑,却也不敢询问阴阳真君是否真的有那元神舍利。大长老眉头一皱,说道:“宗主,那烈阳尊者既然已与心魔宗勾结,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趁早除之。”
阴阳真君淡淡道:“晚了,知晓了本座对其隐瞒心魔宗法诀一事,烈阳尊者必定是察觉到了异样。昨夜带着紫虚神君见过法相和尚之后,他便立即带着赤阳峰门下弟子逃离玄空山,投入了心魔宗门下。”
姬无双忧心道:“赤阳峰门下弟子的本命精血皆由那烈阳尊者掌控,此番叛出宗门,我赤血阴阳宗可谓是实力大损,宗主既已知晓此事,昨夜为何要放过那无相雷音寺余孽?”
阴阳真君眼中流献出一丝无奈,但瞬即就恢复了平静,“昨夜本座尚在玄阴峰助阴煞道人炼化诛心道人的神识真元,虽以子母阴阳镜的神通知晓此事,但也是分身无暇。况且那紫虚神君修为不逊于本座,若无万全之策,又岂可贸然出手。”
“宗主,紫虚神君既然以真形法宝换来那无相雷音寺修士对子母阴阳镜的牵制,心魔宗显然已是想要动。此事若不从长计议,定会惹来大祸。”大长老脸色凝重,颇为担心道。
“法相和尚未必能如紫虚神君所愿,况且子母阴阳镜虽是真形法宝,比之那传说中的洞天法宝却也是不遑多让,又岂是紫虚神君轻易所能牵制。那紫虚神君虽有元婴中期修为,又有诸多法宝,不也对本座手中子母阴阳镜忌惮三分吗?”
姬无双秀眉微蹙,说道:“阴煞道人在玄阴峰中参悟元婴大道已有些时日,此事是否也该知会一声?”
“不可,阴煞道人出身正道宗门,当年走投无路才归入我赤血阴阳宗门下。这些年虽忠心耿耿,不曾有半点异心,却对本座当年以纯阳之体的婴儿布下杀局一事心存芥蒂。再者以吸魂夺魄大法吞噬心魔宗弟子神识真元,以此修炼元婴大道,可谓是凶险万分。本座拿他来试练此等凶险法诀,他岂有不知之理。此番对付心魔宗不容有失,许多事还是不于他知道的为好。”
姬无双颔首道:“嗯!无双明白了,只是摩云谷中的通灵青竹和那身具纯阳之体的少年该如何处置?”
阴阳真君道:“通灵青竹灵智虽开,却也只是筑基大乘期修为,只需小心提放便不足为虑。只是通灵青竹若是以阴阳双修法诀过度吸纳纯阳之体的精元,势必将坏了本座的大计。这几日本座还要去玄阴峰盯着阴煞道人,算算时日,无双你也该赶去摩云谷,将卓青儿与那身具纯阳之体的少年带来灵雾峰。如今情势危急,灵竹即便依旧未成金丹,本座也要试一试能否将其炼制成真形法宝。”
姬无双领命之后,躬身退在一旁。与此同时,右护法与几大长老心中也是暗自盘算,宗主竟能将禁地之秘隐匿百年之久,心智之深令人叹服。如今既不言明元神舍利是否在其手中,也不商议该如何对抗心魔宗来犯,也不知这宗主心中又有何计谋。
“历经百年,莫长老方才借心魔宗天心幻魔大阵,参悟出汇聚玄空山诸峰禁制于灵雾峰之巅的小诸天禁制阵法,如今大战将至,各位长老还需速速调遣门下弟子赴赤阳峰重布禁制,不得有误。”
阴阳真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一脸平静地望着领命而退的几位长老,一时间,偌大的暮云观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