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山洞之中,卓青儿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接着不动声色地说道:“事到如今你早已是别无选择,不妨说来于我听听。”
九死一生方才开窍开窍筑基,陆子川哪里甘心就这样死在卓青儿之手,暗自思量了片刻,咬牙说道:“灵雾峰上传来消息,据说宗主对姬师叔的死大为震怒,在摩云谷内发觉有玄阴峰弟子孔绰介入后,不仅将阴煞长老囚禁在了灵雾峰,还扬言若是今夜仍搜寻不到卓妹妹的踪迹,宗主便要不惜大伤元气,施展子母阴阳镜的神通之力,于这玄空十一峰中照一照你卓妹妹的行踪。”
卓青儿面色一变,正因为有心魔宗在一旁虎视眈眈,此前卓青儿才料定阴阳真君不会大耗真元,施展子母阴阳镜探寻自己的踪迹。如今若是真如这陆子川所言,姬无双的死令阴阳真君大为震怒,未必不会大耗真元使出那子母阴阳镜的神通。元婴期无上神念之威,自己与江景然纵然是含身这落云峰山腹深处,亦难逃那真形法宝的无上神通。
卓青儿心念一动,快步走到陆子川的身前,接着二话不说便运起真元扬手一掌打向陆子川的额头,陆子川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之色,顷刻间便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立时毙命于卓青儿掌下。
卓青儿面不改色,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江景然看在眼里,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阴险毒辣的陆子川虽然该死,可这卓青儿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吧?
江景然犹在感慨,卓青儿却将那陆子川的法剑递了过来,“杀了他。”
顺着卓青儿的目光,江景然看到了那蜷缩成一团的连霞峰断臂道人方易谦。
“我为何杀了他?”
卓青儿不以为然道:“陆子川所言想来也不会有假,这落云峰上势必不能久留,他若不死,你我二人便有性命之危。”
方易谦一条残臂撑起躯壳,连滚带爬的跪伏在卓青儿的面前,苦苦哀求道:“卓师叔,弟子绝不敢泄露师叔的行踪,万望师叔饶我一命。”
方易谦声泪俱下,不住磕头哀求,江景然见了有些于心不忍,“卓青儿,我看还是将他困于洞中,留他一命吧。”
方易谦连忙爬到江景然的脚下,泣声道:“多谢江师叔活命之恩,来日定报答师叔大恩。”
江景然暗自苦笑,沾着这卓青儿的光,自己小小年纪又做了一回便宜师叔。就在此时,卓青儿突然毫无征兆的刺出一剑,瞬时穿透了方易谦的胸膛,方易谦年轻的脸上流露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缓缓地倒在了江景然的脚下。
江景然惊骇莫名,死死盯住卓青儿的脸庞,不解道:“卓青儿,你为何非要杀了他?”
卓青儿面无表情,淡淡道:“大道无情,强者为尊。若是我尚未修成金丹,你我今日便会死在这二人剑下。本想拿此人让你练练胆,不曾想你一味优柔寡断,竟这般窝囊。”
江景然难以理解卓青儿狠毒行径,指着卓青儿颤声道:“拿人性命来练胆?卓青儿,难道在你这妖修心中,这人命就当真如此轻贱吗?”
卓青儿毫不理会江景然的咆哮,来到陆子川的尸体旁,将挂在陆子川腰间的乾坤袋解下拿在手中。卓青儿神识一动,瞬时破开了乾坤袋中的禁制。卓青儿扬手一抖,晶石、灵符和一瓶瓶丹药从乾坤袋中散落一地。
江景然见卓青儿一脸淡漠,只顾着搜罗陆子川乾坤袋中的丹药,心中不禁勃然大怒,“卓青儿,你到底有没有人性?这陆子川固然该死,可这方易谦也算是可怜之人,你这妖女怎么就下得了这毒手?”
江景然连番责问之下,卓青儿似有些不耐烦吗,扬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认定我卓青儿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妖女,你我不妨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江景然愣了一下,接着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卓青儿,你常言大道无情,今日我江景然算是见识到了。如今我灵识尽失,修不成那佛门无上护身法诀,自然于你再无利用价值。枉我将你这妖女视为友人,算我江景然当初瞎了眼。”
卓青儿神色一黯,随即又恢复了一脸冷漠,指了指陆子川的尸体,卓青儿淡淡的说道:“玄空山中识得你江景然的不过寥寥数人,你不妨换上这身道袍,以连霞峰弟子之名在这洞中躲避。”
“不劳费心,恕不远送。”江景然一脸阴沉,咬牙切齿道。
卓青儿自此也不再多说什么,缓步行至洞,忍不住又转过身来叮嘱道:“我走之后,你一切小心。”
江景然忽然想到一件大事,连忙说道:“既然你执意与我分道扬镳,你还不将我那滴本命精血还来。”
卓青儿也没说话,只是默默运起神识化出江景然的一滴本命精血,直接打入江景然的眉心之中,接着头也不回的直驾飞剑,飞掠出洞外。
见卓青儿决然而去,江景然暗掩心中悲愤,一拳砸在石壁之上。忽然之间,整个山洞剧烈地摇晃起来,洞处更是传来了一阵爆裂轰鸣之声。
江景然连忙上前一看,才发觉落石坍塌,彻底堵死了洞。是卓青儿所为?难道这妖女要将自己困死洞中?不对,若是卓青儿有心加害自己,又何须行此等伎俩。
斜靠在堵住洞的落石之上,江景然耳畔又传来阵阵打斗声和呼啸呐喊声。江景然不禁在心中暗道一声古怪,卓青儿居然这么快就露了行迹?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和这妖女早已恩断义绝,又何必操心她的生死。
江景然斜靠在洞,心中一片茫然。如今灵识尽失,躯体真元可以说是用一分便少一分,莫说是逃离这玄空山了,就连从这山洞脱困都极为困难。
昏暗的山洞内,渐渐闪现起几道流光,江景然细看之下,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是晶石,之前卓青儿翻找陆子川乾坤袋时散落在地的晶石。江景然连忙从地上将这几块晶石捡了起来,心道有了这几块晶石护身,自己虽不能再修炼法诀,却可借这晶石之中的灵气恢复躯体真元。
江景然又想到卓青儿适才翻找丹药之时,曾从陆子川的乾坤袋中抖落了不少丹药。借着洞中夜明珠的微弱亮光,江景然果然又在晶石之旁找到了许多丹药。
倒出几粒丹药,放在鼻尖一闻,江景然心中大喜,这其中果真有养元辟谷丹。要知道如今自己丹毒入体,灵识尽失,寻常增强真元的丹药于自己毫无用处,只有这奥妙无双的养元辟谷丹,才是眼下自己最为需要之物。
找到了晶石丹药,江景然心中再燃生机。不甘心就这样被困死在洞中,江景然连忙弯腰拾起方易谦身旁的法剑。
突然间,江景然愣住了。
从石壁上取下夜明珠,江景然抖栗着双手将夜明珠置于方易谦的手掌旁,只见这年轻道人的独臂掌心处,正捏着一张刺目的青色灵符,与大师哥孟虎当日所用传音灵符毫无二致。
江景然至此方才明白卓青儿为什么要自己出手杀了这连霞峰弟子,此后又为何会不由分说便将方易谦诛于剑下,原来卓青儿早就看穿了这方易谦心存阴毒之心,只是她为何不与自己言明呢?
忽然之间,一阵山风从洞外掠入,吹醒了沉思中的江景然。这风是从哪里而来?洞明明就被落石所堵啊!江景然来到洞一阵摸索,又苦思了许久,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跌落在陆子川身旁的一个方形玉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嘶叫声,探灵兽顶开半开的盖子,从玉匣盒子中钻了出来。
“吱吱!吱吱!”
探灵兽围着身怀晶石灵丹的江景然不住嘶叫,接着又冲着洞嘶叫了几声,江景然心中一动,将躯体真元凝于双目,灵目细看之下,封闭的洞之外竟布下了数道禁制。透过其中的一道幻阵禁制,江景然依稀可见散落洞旁的一截枯枝。
刹那间,江景然全都明白了。
卓青儿为何会在破开陆子川的乾坤袋禁制后,唯独将晶石和丹药留下;又为何要叮嘱自己换上连霞峰弟子的道袍,含身于这山洞避祸;在离洞之时,又怎会露了行迹,引得赤血阴阳宗弟子追击。
原来卓青儿所做的这一切,竟都是为了自己。
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来是自己不知人心险恶,一味妇道人之仁;什么分道扬镳,分明就是卓青儿深知难躲子母阴阳镜的神通之力,这才冒险引开强敌,想要留下自己一命。
这一开始便被阴阳真君视为炼制真形法宝之材的通灵妖修,游离在姬无双与烈阳尊者阴谋算计之间的棋子,终日里将大道无情挂在嘴边,几次三番哄骗自己的小妖女,原来比自己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淡淡情谊。
恍若回到了当日任人宰割的江家大宅之中,这一刻,卓青儿的生死再一次令江景然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若有那金丹期的神通修为,若能修成罗汉不灭体佛光凝身,金刚护体之境,那么卓青儿便不会如此刻般为了自己的安危而身陷险境。
江景然握紧手中法剑,猛然运起躯体真元,一剑斩落在洞的禁制之上。只是卓青儿金丹期修士布下的禁制,又岂是此时的江景然所能轻易破去。禁制荡起一阵涟漪,反震之力瞬时将江景然掀翻在地。
擦了一下嘴角血渍,一手握住晶石,躯体法诀急运,黑暗之中,亮起了一道刚毅坚定的目光。
“卓青儿,你又骗我,这一次我江景然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于你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