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失去了这个重要的资料,但卑职一定努力解决本案将功赎罪。前某日由于石松的死亡卑职很是沮丧,抽得一日空闲去拜访了在小坂町字森山担任小学教员的朋友末松笃,却不料从末松那里得到了解决本案的曙光。卑职将当时和朋友末松的谈话记录如下。“小坂事件还没有眉目吗,你不是负责继续调查这起案件的主任吗?”“那起案件这是让人头疼啊。”“听说那个‘大将’也死了,是真的吗?死因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虽然对外宣布无可疑之处,已经处理完了……但是对我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疑之处……”“也就是说,‘大将’的横死如有疑问的话,你负责的案子是不是就更加复杂了呢。”“是啊,首先,‘大将’拥有千余元钱财产这件事,经过我的调查是确信无疑的,可是‘大将’死后再一调查,这笔钱却不见了。本来大将是把这笔钱藏起来的,并再三变更存钱的银行,以致他死后,其父兄等也都拼命到处找这笔钱。我因为查案的需要也调查了一下钱的去向,辗转了K 市的四五家银行和信用合作社等,最后终于查到是存在了K 市的玉川银行。可是那笔钱却被分成四五次取得一干二净,取款日期是某月十一日至二十四日之间,并且之后再没有存入哪家银行的迹象,总该不会是大将自己给挥霍掉了吧……”
“也就是说,取款日期也就是你之前说的从传出大将要当森野家的女婿的流言,到森野老夫妇被害这段时间,是吗?”
“是的,我想会不会是有一个人见大将低能、看见女人就嬉皮笑脸的,于是诓骗他说‘去做八重子的丈夫吧’之类的话哄他高兴,然后找个借口为诱饵骗出他的钱来呢。”
“有传言说大将的哥哥去森野家为大将求亲,是真的吗?”“好像是真的。”“可是,突然去说这种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是有些奇怪,但是森野家血统不好你也知道吧,可能他们认为因为这个没有人去提亲,所以即使是有点缺陷的男人森野家也会接受的吧。而且,石松虽然被人们看做低能唤作‘大将’,却非常能干,是一个比别人都加倍认真工作的劳动能手,所以,在其父兄看来觉得还是很有可能性的,于是非要撮合两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是这样,突然前去为那个‘大将’提亲也是挺难为情的事吧,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话虽如此,可是八重子喜欢‘大将’似乎也是事实,也可能是因为是那样一个人,说喜欢他只是开玩笑拿他寻开心,而大将却信以为真,非央求父母前去求亲。”
“这样的话,还是像你猜测的那样,有人在背后煽动大将了?”“是这样的,所以只要抓住那个家伙,这件事基本上就真相大白了。”“原来如此……应该很快就能抓住了吧。”“嗯,如果大将还活着的话,轻而易举。”卑职和朋友末松一边吃晚饭一边谈了大致内容如上对话,饭后仍继续闲谈了一会儿。闲谈中,九点三十二分的快车传来隆隆响声,从末松的房间可以看到隔着一片斜着的田野的小坂站,当列车的响声靠近时,末松忽然回过头,透过回廊的玻璃窗,向着列车通过的小坂站望去。列车通过之后,卑职忽然想起了石松留下的谜题一般的话语,待末松恢复原来的姿势,我对他讲了那天夜里的情形,末松说道:“是吗,原来大将也注意到了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乐在其中呢……或许正是因为他不同于常人,才会注意到奇怪的东西吧……今晚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想起一件事,可能会对你负责的案子有所参考……你住在城市一边的派出所,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个很有意思哦……”
末松陪卑职在回廊上,说了如下的话。“看,从这里能够看到小坂站吧,是这样的,我大概是一年前开始注意到的,九点三十二分的快车通过后大概五分钟,看,就是那个站内的装着信号灯的柱子,像是事先规定好的,必定会首先在柱子右边六尺远处用蓝灯划一个圆,然后又变成红灯‘嗖’的一下就消失了。因为那灯肯定是车站里的旋转式手提信号灯,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在向站外信号机打信号什么的,可是那灯每隔一天晚上就会亮起,最初只是无意间发现的,后来注意观察发现每隔一晚,也就是大月的偶数日子、小月的奇数日子这种现象必然会反复出现。”
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特意去注意,但是因为刚好是快车刚刚通过之后,而且我坐在桌前就可以看见,不知不觉中看那灯光闪烁成了我的一个习惯,竟至于觉得那灯是在向我打信号,我也想要回应它,每每期待着看到它。
有月亮的晚上,越过涂满紫色的斜面的田野,看着蓝灯和红灯缓缓地画出的圆,仿佛进入了童话王国一样;在一片漆黑的夜晚看到那灯光,也仿佛进入了一个怪异的世界。不知从何时起,我喜欢上了那灯光,因为偶数、奇数日子的关系看不到灯光的晚上就会觉得莫名的若有所失。
说的有点伤感了,但是,自从看见蓝灯红灯以来三个月后,我发现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本来,之前也没有认为那是给场外信号机的信号,或者是其他列车运行上的信号,尽管觉得这来历不明的信号有些可疑,但是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没有必要一探究竟,就那样自得其乐。然而,喏,从这里可以看见吧,森野家的宅子和厢房应该清晰可见的,虽然今晚有点黑看不清……半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倚靠着回廊的门,等待着列车的经过和灯光的闪烁,像往常一样列车通过之后,先是蓝灯画了个圆,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视野的右端有光闪了一下。我忽然意识到是森野家的厢房的灯灭了。本来我并没有注意那天晚上森野家的厢房有没有开灯,也不清楚是在蓝灯画了一个圆之后灭的,还是那天晚上就没有开灯,总之,感觉像是画了一个圆的同时灯灭的。当晚就这样过去了,后来注意观察发现,总是蓝灯画了一个圆之后,森野家厢房的灯就会关掉,偶尔也会有时厢房的灯不关,那时蓝灯就会再次画一个圆,这种情况大概一个月有两三次吧。
可是,自从发生那桩惨剧那天开始,就再也没见过蓝灯闪烁,也没再见森野家的厢房亮过灯。“当然,我也知道那是一种什么信号,但是没有细想过具体是什么信号,在发生那样的惨剧之后说了什么疏忽大意的话,给自己带来麻烦还好说,要是给别人造成麻烦,从我的职务上来说也很为难,因此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刚刚听你说来,死去的‘大将’也知道这件事,再加上对象是你,正在为解决这个案子发愁,我就说了这件事。怎么样,有一点参考价值吗?那个信号的意思大体我也能猜到,但是只是我的想象,不能对人说,尤其是对象还是担任调查主任的你。唉,就交给你来判断吧……”等等。
卑职听到朋友末松以上所言,觉得本案即将真相大白,已如囊中之物一般唾手可得,甚至有自信不出十日即可将犯人逮捕归案。
犯罪调查报告(5)卑职便要求传唤本案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小坂站助手小林正一前往本署。小林正一早就和森野八重子有染,但八重子的父母害怕家族血统遗传给子孙,对八重子进行严密监视,小林没有机会倾诉爱恋之情,不得已只得和八重子约好了一个暗号,即利用职务之便,在快车通过之后,站在站内能看得见的位置,用蓝色信号灯朝着八重子的房间也就是森野家的厢房打一个信号,等厢房的灯熄灭后再换成红色信号灯来回应,等到下班后就立即赶往森野家,从后面的石板门潜入。如果蓝灯闪了两次厢房的灯都没有熄灭,那就说明八重子家里有不便之处。每次快车经过时八重子就会立即站在厢房的外面,来回应他们的暗号。而且,据车站的职工出勤簿记载,嫌疑人小林正一于大月的偶数日、小月的奇数日值班。
但是根据小林的供述,案发当晚,他和平时一样打了信号,在得到了八重子的熄灯回应之后,于当夜十点左右到了森野家,次日凌晨一点左右回到了小坂站,睡在了车站休息室里的床上。森野八重子也供述说小林是凌晨一点回去的,另外当晚值班的另外一位车站职工也作证说当夜两点之前看见小林睡在休息室的床上。根据法医推测的死后经过时间算出的作案时间——凌晨两点至四点——也多少有些差距,但是我相信根据以上事实可以充分断定小林具有重大嫌疑。此外,根据车站的备品簿记载,次日(清晨)申请了一副新手套,从以上种种事实来看,小林正一在本案中具有最重大嫌疑。
犯罪调查报告(6)小林作为本案嫌疑人已经被拘留,卑职为了搜集物证,在青年团员和志愿者们的帮助下,首先集中力量寻找尚未发现的凶器。然而某某日下午两点左右,第二次搜查被害者森野家附近仍一无所获,只得空手而归,于是我们在森野家后面小树林里的茅草屋前集合,重新商量搜查方针、安排等事宜。在商量过程中,一位志愿者山本重藏曾在茅草屋的侧面对着一堆稻草小便,一边和其他团员商量一边看着他的举动,卑职发觉山本的行为有可疑之处。即上午十点第一次在这里集合商量搜查安排的时候就解了一次手,而且是在同一个地点。可是卑职以为或许这只是偶然,不足为意。和团员们商议完毕后又在商定的区域内进行了一次更加细致的搜查,结果再一次徒劳一场,我们只好结束当天的搜查各自返回。
卑职谢过志愿者和青年团员们独自踏上归途,忽然想起了山本重藏的举动。本来山本是志愿团员参加搜查的,当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卑职就有一种预感,但是不能因为这样的直觉而扰乱搜查方针,并且我也一直在反省曾因此而冤枉无辜良民的惨痛教训,所以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直觉,可是尽管如此,山本小便前后的动作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以至于卑职根本无法压制住自己的直觉。
于是,以防万一,卑职并没抱着任何希望又返回山本重藏小便的地方一看,却意外的偶然发现了凶器,就在那一堆稻草的缝隙里,插着带有血迹的棍棒(森野家用来闩门的)。
(中略)卑职已经先将本案的嫌疑犯小林正一带回警署,作成了报告,但是卑职却有种信念小林并非真正犯人。
因其后卑职的调查取证,小林正一性格温顺,品行善良,工作忠实勤勉,作为青年助手在单位内部评价颇高,前途无限光明。关于他和八重子的恋爱关系,也如同八重子的不幸身世一样,他们不幸的爱情也令人同情,甚至有人对罪行心怀疑惑,咒骂当局政府的误判。
恰逢当时卑职也对小林的罪行怀有几分疑虑,搜查当天山本重藏的举动以及根据他的举动发现凶器这一事实,令卑职产生更大的疑惑,于是暗中调查案发当时及前后、以及现在的动静,发现了一下疑点。
⑴山本重藏在“大将”山中石松就职的大谷木材加工厂担任搬运工人,经常搬运木材出入小坂站。并且也有知道那个暗号的嫌疑。
⑵捏造并散布有关森野八重子和“大将”之间的种种流言,并且花言巧语怂恿“大将”,骗取其钱财等均系他所为。
⑶山本声称最近买卖小鸟赚了一笔钱,然后辗转K 市,把钱都花在了为妓女赎身等不合身份的事情上,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买卖小鸟赚钱一事。
⑷案发当夜,一直到九点四十分左右,也就是快车通过之后,逗留在小坂站内。但是他回家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左右,其间行为不明确。(他当夜凌晨三点半回家一事,由其前期阿德的供述证明)综上,卑职将山本重藏带回本署,本想让他自己招供,但是他却不轻易吐露实情。但是根据上述各点,可以推测山本已经熟知打过信号灯之后森野家后面的木门不会上闩,于是偷了小林正一挂在信号灯把手上的旧手套,戴着手套在小林之前潜入森野家,待小林离开之后拿着闩门用的棍棒闯入老夫妇的卧室,翻找财物过程中惊醒了老太太,害怕被认出惹来后患之忧,于是当头一棒打晕了老太太,又在听到响声刚要起身的老爷爷头上也打了一棒,最后又乱棍将两人打死。
然后知道要将罪行嫁祸给当晚身在森野家的小林正一轻而易举,后来在搜查凶器的时候又在藏匿地点小便,以为暗示。至于手套的下落,相信随着调查的进行也会根据他的招供找到的。
关于犯罪的动机,应该是生活放荡缺钱花而去盗窃。至于可怜的“大将”的死因,卑职自信山本重藏具有充分嫌疑,卑职将在继续调查的基础上做出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