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的夙愿得以实现了。因为其他的五个牢房都满员了,只有第六个多人间里还剩下一张床位,而在那里住着二二二号。二二二号还是在第一工厂(主要是为部队编织袜子的工厂)里工作。现在我每天的供给饭量是二十四,我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监狱里。我竭尽全力的工作着。不出两三个月我就突破了自己的任务量六十双,达到了八十双。我偷偷地背着看守的注视,每天都不间断的向二二二号的竹笼里面扔进去十五双,他仅仅编了五十双左右。如果能够这样度过刑期的话,那么这八年的刑期对于我来说也许反而是一种享受也说不定。在尘世中的享受也莫过如此,更何况说我现在还在没有自由的监狱里呢。事情时不可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的。在这之后过了大概四个月。我们五个编织工被移送到了裁缝工厂做工。这五个人当中也包含二二二号。因此不管是被送去哪一所工厂,只要是能和二二二号在一起,我就不会叫苦。然而就在我刚被移送到裁缝工厂不久,我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这也是我想要向大家叙述的一件事。等我们到达裁缝工厂以后,发现担当工厂的管理的看守就是我在第九单间时的那个绰号福助的看守田中。
田中看守是一个非善善良的好人。如果我没有和二二二号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将不知道对于田中担当看守的事情会感到多大的喜悦感,然而由于我是和二二二号在一起,因此那时我看待田中他是我的一个恐怖的敌人。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我也曾再三咬牙切齿、紧握双拳的克制过自己嫉妒的神情,但是头两三个月还是平安的度过了。
终于有一天—我记得那是一个暖和的春日。工厂里运来了一批夏天服装用的白布料。这批夏装是要给我们服刑所在的s 监狱的看守们穿的。裁剪工将布料按照各种尺寸裁剪完毕,上面还缝着每个看守的名字。犯人们对待自己喜欢的看守的衣服,简直就像是对待恋人们的衣服一样。要是个很有人缘的看守的衣服的话,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犯人之间还会相互争夺一番。那个时候二二二号拿到的衣服是田中看守的。
田中看守站在聚精会神的踩着缝纫机的二二二号,说道:“哈哈,二二二号,原来是你来为我缝制衣服啊,认真点做啊!”
人如其名,就像他的“福助”这个绰号一样,田中看守满脸都堆满了笑容。但是当我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股不明原因的怒火,甚至想要克制也克制不住。
一位老看守的自白(3)
秀猛然间向二二二号那边飞扑了过去。他将放在缝纫机上正在加工的我的衣服一把抓了起来,然后用脚狠狠的踩着衣服边,两只手拼命地拽着,想要撕破它。一边撕秀还一边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
就如同我之前说的一样秀的性格中有着粗暴的一面。但是对迄今为止秀的胡作非为我从来没有评论过一句。此外在某种程度上我很是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这次秀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行为,我确是全然不得其中原因。假设我要是知道了他当时的心情的话,一向温情主义的我想必也不会因为仅仅一件衣服就摆出那样的态度。然而正是因为我全然不知其心里的想法,所以登时大怒。特别是这件事发生的地点是在工厂。还是在众多囚犯的环视下。即使说是为了压制住其他的犯人,我就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这样过去。如果我要是不对这样违纪的秀做出惩罚的话,那么接受惩罚的就一定会是我。
秀单手扯着已经破碎的布料,呼吸急促地瞪着我站在那里。我抬脚忽的朝向他的小腿踢了过去。秀单腿撞到了地板上,下一个瞬间,他猛然地朝我扑了过来,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下意识地吹响了警笛。看守部长带着四五名看守立刻冲了进来。将秀扭按在了地板上,转眼间几条绳索就将秀捆了个结结实实。
“秀,你又开始了啊!这次我非要把你这个混帐的劲头给拧过来!”部长冷冷的斥责道。接着他向看守们命令道:“把秀压入三监!”三监就是犯人们最为之害怕的铁监房。时值春日,在严寒中还有着些凌厉的冰冷。这个所谓的“铁监房”就是监狱当中的监狱。在被收容的三天后,秀从铁监房被放了出来。可接着监狱长又下令惩罚他“重型禁闭三日”。
我之前曾再三说过秀是一个多么残暴的人。最后甚至对我都开始动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秀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
说起重型禁闭,就是一种类似暗室禁闭的极刑处罚。人们甚至说如果要是蹲上七天的重型禁闭,人就会彻底的疯掉。我不由得开始同情起秀起来。
重型禁闭的红漆铁门的边上挂着“一一一号”秀的囚号。秀现在怎样了呢?想到这儿,我噗的打开了电灯的开关,从嵌着放大镜的视察口向里窥视。
黑暗当中,秀好像是闭着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的秀对于忽如而来的灯光感到一瞬的迷惑,仰起脸朝我这边张望。
仅仅有四分之一坪1那么大的地方,地板上铺着一张草席子,秀就端坐在上面。看到他的身影以后,我更加可怜起他来了。
一个惯犯的自白(4)
这重型禁闭有多辛苦,就全凭您的想象了。不过这期间却是让我感到了那种活着却仿佛陷入地狱的感觉。一天三顿饭倒是一顿不少送,因此三天的禁闭也就总共是九顿饭。每次吃晚饭我都会数着还剩下的次数,借以来推算时间的流逝。
在关禁闭的这三天里,我一直考虑着二二二号的事情。另外我对田中看守的痛恨之情随着在重监里感觉到的痛苦的增加而增加。这种恨之入骨的感觉不断地堆积。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会对如此和蔼的田中看守产生如此深的恨意,自己居然完全不清楚。
我一直思考着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向田中看守复仇。三天的期限已过,我被从禁闭的牢房里再一次放回到了单间里。没有想到的是,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原因。我从禁闭牢房被放回北监四号的单间时,在那儿负责的看守居然还是那个叫“福助”的田中看守。原本田中看守本应从东监牢房荣迁到裁缝工厂当督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却导致田中他被降职到了北监的牢房区。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动武乱来所导致的吧。那位曾经让我变得异常柔顺又异常暴躁的二二二号,在这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田中看守却每天都在我眼前出现。是他夺走了我的二二二号还导致我蹲了重闭。现在与其说我是对二二二号执著,不如说我是莫名其妙的一心想要对田中看守进行复仇。田中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亲切,可是我越是感到这种亲切,我就越是在心中感到更大的反感。这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一种扭曲的犯人心理在作祟吧!
我一直等待着我的复仇计划那能够实现的机会。首先我变的比在东监九号时还要听话,每天的劳动任务也是努力超额完成。我尽力博得田中看守的信任和同情,不出一年半的时间,我就成为了一名模范犯人。但是也许还是有做破坏的可能性,监狱并没有将我调入多人间,也没有将我调入工厂劳作。我原本是那么期望进入多人间或是进入工厂,但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却一点也不希望这样,甚至还有些害怕这些希望成真。我只是一心努力的装成认真劳动改造的样子。
大概是在那年十二月十日左右,田中看守请了两天的假期。在我的推测里,一直这么努力工作的田中居然请了两天假,想必如果不是因为生病,那就一定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请假的大事。果不其然,假期过后,第三天前来上班的田中看守,绰号福助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是满心愁楚,与往日满脸微笑的情景不同,现在甚至看起来脸颊两侧也消瘦了很多。于是我揣测这一定是自己实行复仇计划的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位老看守的自白(4)
大概是在那年的十一月份左右。我妻子那开一元出租车的弟弟撞死了人,被判罚赔偿三百块。仅仅是靠开出租车为生的他哪能有偿还这三百块巨款的能力。只能来到自己唯一的姐姐处哭诉。但是比出租车司机还要贫困的监狱看守家里又哪里能筹到三百块这样一笔巨款呢?如果在朋友之间筹措的话,三十、五十还可能筹到,可三百块的话就完全没有希望了。还有如果他叫不上这笔罚金的话,就要被判罚在劳役所服刑六十天。家里那位就好像是神经失常了似的各处奔走。可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随着缴纳日期的临近,妻子只好想到最后的办法,她返回到乡下老家,将祖母现在一个人居住的那间房子抵押出去,终于换得了三百块。但是,你猜怎么着?屋漏偏逢连阴雨。妻子拿着钱返回家的时候,却将这笔钱在公交车上被扒手给顺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尚且能心平气和地来叙述。但是当时我真的是进退维谷啊。于是我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些扒手们就是些犯了罪的贼子。如果不偷我这笔如此重要的钱款,别人的闲钱不要是要多少就能偷多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