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大陆正西,天山山脉。
三座峻峭的天山主峰呈品字形矗立在天山山脉上,仿佛三柄贯穿天界的利剑,直指苍穹。
阳武大陆正道名门大派天山门就坐落在这三座高达百丈的山巅之上。
也只有玉清子、玉弦子、玉音子这样的正道德高望重之人,才有资格在这样的洞天福地开枝散叶,壮大山门。
此时此刻,天山门二掌座玉弦子执掌的灵鹿峰峰顶,上百名身穿青布玄衫的天山门弟子正整齐地坐在山顶的讲仙坪上,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尊修士炼器用的铜鼎,数百名天山门弟子正用各自的本命真元之火,灼烧着铜鼎底部,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丹药的清香。
这些弟子神色肃穆,全神贯注盯着各自面前的铜鼎,丝毫不敢大意。
一个约么五旬年纪的老者,面容清癯,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座下弟子身前的铜鼎,露出些许赞许。
外修一道,与内修相辅相成。内修之人练气修身,通过炼化身体,凝结真气,修炼到小成,可以御剑伤敌,千般变幻,修炼到大成,扭转乾坤,颠倒阴阳,超脱人世进身仙界,与天地同寿。
我外修一脉,炼丹冶器,小成可炼出稀品丹药法宝,大大增强法力而免去百载打坐之苦,大成者,炼出绝世仙丹神器,无需经受天劫便跻身天界,成就那永世不朽,两者殊途同归,不过各走各路罢了。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老者的口中缓缓说出。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天山门的副掌门,仙林器圣丹王,鹿灵峰峰主玉弦子。
今天是玉弦子一旬一次讲授外修的大会,难怪于如此多的天山门鹿灵峰外堂弟子齐聚于此,听他在这讲仙坪论道。
讲仙坪,便有品仙论道之意。
修道之人,有筑基、旋照、金丹、辟谷、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九阶,这丹药法宝也有一至九品。今天你们炼制的这枚五品品梅花丹乃是由三叶寒梅、春分甘霖、灵竹汁炼制而成,修道之人服用之后,可以省去十年精练之苦。你们务必聚精会神,好好炼制。下旬我来讲授之时,要好生检查你们的进步。
恭送师尊!
一干外堂弟子拱手送行,玉弦子点了点头,身影在空气中慢慢变淡,最后消失。
这等立地幻化的神通,只有修为达到七阶分神期之后,才能掌握!
讲仙坪下数百天山门弟子一面暗叹掌峰师尊的高超实力,一面凝聚精神,加大铜鼎下的本命真元之火。
这时,讲仙坪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一双枯瘦的手正握着一截黑色木炭,飞快地在一张麻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刚刚玉弦子所述丹经。
这双手的主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此时此刻,这少年,竟然在偷记着天山门不外传的丹经,他面庞清秀,一袭青衣小帽,俨然是天山门外堂丹奴打扮,腰间悬挂着的腰牌,上面用丹砂写着大大的一个丹字,丹字的下面,还印着主人的名字:徐牧。
阳武大陆大国林立,各国之间频有战乱。不少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人民失去家园和天地之后,只好流落到大户人家委身为奴以图生存。然而还有一些人不甘心被大户人家随意驱使,则通过各种关系,进入阳武大陆名门大派担任杂役。虽然都是社会的底层,但做丹奴,起码能和那些高来高去的仙林弟子交往,沾点仙气。运道好的,说不定还会被大门派看中,成为门墙弟子,日后学了仙术,不但咸鱼翻身,说不得还会被各个皇室奉为上宾!
然而丹奴毕竟是丹奴,没有得到门派的正式认可之前,是绝对不可以修习门派的仙术,这枯瘦少年徐牧,偷习丹术,委实是胆大包天。
尽是些看得见,摸不着的镜花水月。且不说这三叶梅花丹需春分时节的甘霖,灵竹汁,三叶梅等稀罕材料,以我现下的筑基期修为,压根无法释放出真元之火,就算凑齐了这些材料,也是望而兴叹!妈的,白贿赂赵头儿那狗东西了。
暗骂一声晦气,徐牧狠狠吐了口唾沫,一脸的懊恼和失望。
修道之人,只有修为达到旋照期,才能在丹田储蓄真气,然后通过燃烧真气,释放本命真元之火炼制丹药法宝。徐牧上个月从天山门珍世阁偷偷弄到半颗筑基丹,吞服之后,勉强筑基,虽然能感受到身体四周微弱的灵气流动,但还是无法像旋照期的修道之人一样凝聚真气,释放真元之火。
徐牧摇了摇头,正准备从巨石后面偷偷离开。
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荡,徐牧身子猛然一晃,心中忽地一紧!脸上稀疏一阵剧痛传来,徐牧顺手一抹,竟然是滚烫的丹水!
他奶奶的!又炸鼎了,爷今年怎么这么流年不利啊!
一声爆喝远远传来,徐牧悬着的心,顿时松了。
这声音的主人,名叫唐天龙,徐牧是认得的。
天山门建派在阳武大陆乾元王朝,乾元王朝复员辽阔,各地镇守的王侯无数。这个唐天龙就是乾元王朝的震王唐灵的儿子,说起来,也是当今皇帝的近亲。天山门和乾元王朝生休与共,仗着这一层关系,唐天龙顺利进入天山门的外堂,成为鹿灵峰玉弦子真人座下的一名弟子。
高高在上的身份,并不代表这个嗓门奇大的肥硕男子就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相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唐天龙不但没有多少灵根,更是贪图安逸,荒于修炼,除了一次又一次炸鼎,别无特长,可谓天赋勤奋,他一样不沾,十足的纨绔子弟。
徐牧心中暗骂了句?窝囊废?,眯起眼睛往炸鼎处望去。
他不看还不打紧,一看就忍不住暗笑。此时的唐天龙,因为炼丹时火力过猛,硬生生将炼制三叶梅花丹的丹鼎烧裂了。炸鼎碎片四处飞溅,鼎内的丹汤更是瓢泼大雨一样撒得四处都是。唐天龙干净的弟子袍上被烧得四处是洞,脸上更是一片乌黑,配上外翻的獠牙,活生生就像一只下山的野猪。
离他比较近的几个天山门弟子都被殃及,也被丹汤洒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在迫于唐天龙的身份,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一脸愤慨模样却都不敢吱声。
狠狠骂了一句,几个服侍弟子们炼制丹药的丹奴都纷纷跑过去,帮忙收拾起来。徐牧正准备借机离开巨石,此时变故陡升,正是脱身的机会,当即从巨石后面闪出,慢腾腾地朝炸鼎处走去。
倒不是徐牧故意偷奸耍滑,而是他深知唐天龙的品行,碰到唐天龙炸鼎,最先冲上去帮忙的丹奴往往就要遭殃。
果不其然,就在徐牧走到一半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唐天龙指着地上捡碎片的一个丹奴骂道:奶奶个熊,咱们天山门偌大的门派,朝廷每年拨付巨款供山门置办弟子修炼的材料。这丹鼎本应是上好的三品丹鼎,怎么会这么轻易炸裂?都是你们这些卑贱的丹奴,在烧制丹鼎的时候,巧取贪墨,又偷工减料粗制滥造,这才品质低劣,害的老子炸鼎,真是该死之极!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落在一干炼丹的弟子耳中,又是一阵窃笑。
唐天龙面如酱紫,狠狠就是一耳瓜子,打在一个替他擦衣服的丹奴身上道:该死的贱奴,你也竟敢笑老子!
那个丹奴压根就没有笑唐天龙,唐天龙心中有气,不得不撒,奋力一巴掌打出,丹奴顿时滚翻在地,整个脸,瞬间肿了起来。
唐天龙打了那个丹奴,稍稍气顺了些,脸上的尴尬神色也稍减了几分,一股王霸之气悠然而生,不怒而威道:哼,本门玉弦子师尊一心向往仙道,无心整顿门风,这才有了你们这些狗才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恶行。非是本公子今天炸鼎,还不知道你们这些蛀虫有多么可恶。今天,本公子就替师尊好好教教你们这些下人,做下人的道理。
说着,他口中念念有词,粗大的手掌上华光一闪,多出一柄乌沉沉的钢鞭!
是三戒镇魔鞭!
一个识货的外堂弟子失口喊道。
三戒镇魔鞭是上等三品法宝,在内堂弟子眼中,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在这些外堂弟子眼中,俨然是珍品。
唐天龙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本事炼制出三品的法宝,但唐家身为皇室近亲,家族给的好处,实在不是一般王侯的家底能够比拟的。
此时唐天龙祭出三戒真魔鞭,呼的一鞭打出,打在一个替他擦拭衣服的丹奴背上,那丹奴还没弄明白哪儿得罪了这纨绔子弟,就一口鲜血喷出,惨叫一声,只见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打伤一个,打死一个,唐天龙暴戾如狼,在场的一些弟子,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捱鞭丹奴,徐牧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也是来自一个普通的人家,只是刹那间,就死在了唐天龙的鞭下。唐天龙修为不高,但杀一个没有一丝法力的丹奴,实在是简单不过了,然而以他家族的势力,要摆平这样一件人命关天的事儿,更是简单之极。
如此草菅人命,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事儿不是发生在徐牧的身上,但徐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向唐天龙的眼神,也变得冰冷。
唐天龙杀人立威,哈哈一声大笑,收起法宝,忽然指了指远远站着的徐牧道:你,过来,给本少爷擦干净这件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