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拂面,一股透骨寒意从肌肤传至肺腑,徐牧忍不住冷冷打了个寒战。
这一个寒战,却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徐牧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有他的那些故人,朋友,仇敌,只是所有的人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只要他露出一点点的破绽,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刺来,结果他的性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强敌环视的环境之中活过来的,亦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在那豺狼四裹的山谷之中存活下来,此时此刻,自己已经下了十八层地狱。
眼前是一个装饰典雅的房子,活着说是古韵十足的亭子。徐牧自己,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亭子中央的一个石板之上。
亭子四面无墙,皆是用青色长幔围将起来,此时此刻,寒风席卷,吹开了青色长幔,露出了亭外的风景。
这时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院落之中有几株青松,正昂首而立,似乎丝毫不在意浑身挂满的瑞雪。
皑皑白雪,如同鹅毛般层层叠叠下个不停,此时的庭院之中,早就有了厚厚地一层积雪,地面已然看不到台阶,这雪,怕是下了有些时辰了。
徐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绵绵不断飘落的积雪。
乾元王朝地处阳武大陆南面,四季如春景色宜人,最是适合农耕,因此并没有传说中的寒风大雪,就连平素的雨水,那也是朦朦胧胧,充满了缠绵断愁之感,岂有此时此刻千里冰封的豪迈情怀!
徐牧只是一动,浑身就传来剧痛。
这种感觉他曾经体会过,那是在当初为唐剑青挡下一剑,坠落九幽深渊的时候,那铭心之痛,至今不曾忘怀!
然而此时,自己又如何变成这副样子,自己,又怎么会睡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徐牧勉强坐起身子,强忍住脑海传来的剧痛,回想起此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那脑海中昏昏沉沉又隐隐传来焦灼之感,令他又不得不放弃这种无奈的举止,双目直直打量起周遭来。
这样的胡床,这样的青幔,绝然不是乾元王朝平常家人的装束。
徐牧一个激灵,念了一声万炎凝心咒的口诀,检查自己的身体!
万幸身体虽然充满了剧痛,可自己的丹田却并没有受损,就连奇经八脉,也没有一丝的异常。吞吸吐纳之间,精力还算充沛,这一身修为,总算没有丢却。
慢慢用真气平复身上的痛楚,徐牧走下石板,却发现自己衣着单薄,那月白色的天山门弟子袍早已不见了踪影,身上穿着的,乃是一件雪白的长衫,那长衫的样式,也俨然不是乾元王朝之人常穿的样式。
“有人吗!有人么!在下天山门徐牧,冒犯贵府,多有叨扰!”
徐牧一连喊了两声,却始终无人响应,再欲喊时,那庭院外传来一阵声响,却是靴子踏着白雪,发出凯凯之声。
庭院门应声而开,从门外走进四个人来!
见到徐牧站立在风雪之中,迎面走来的四人皆是一脸诧异,旋即换成一副凛然神色,朝着徐牧齐齐拱了拱手。
徐牧这时细细打量走进来的四个人,只见为首一人,身高七尺,生的阔面方头,面容冷峻,年纪在三旬上下,一双眼睛甚是锐利,给人一种极为阴沉之感。其次一人,也是七尺来高,不过年纪却在为首之人之上,不过这人面容清癯,留三撇髭须,迎风招展间,又有七分仙风道骨之意。那第三的人,却是个健硕汉子,年纪与当先之人不相上下,不过身上却是一袭华服,手中冒着寒风兀自轻摇折扇,颇有些滑稽之意。第四人身子肥硕,面皮稚嫩,身形却比起先三人都要壮硕,肥嘟嘟的肚子撑起袍子,一双细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比起第三人,又多了几分机灵劲。
见到三人朝自己拱手,徐牧也还了个礼节,清了清嗓子道:“在下天山门徐牧,擅闯贵府,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领头汉子咧嘴一笑道:“不敢不敢,天山四友,见过徐少侠!”
“天山四友?”
徐牧脑袋一懵,天山和天山门他都知道,那天山门自然就是现在徐牧所在之门派,至于那天山则和天山门没有半分关系,这个天山乃是阳武大陆之上出了名的凶险之地,据说这天山乃是人界接连仙界的所在,那天山高耸入云霄,上面中年积雪,上面各种凶狠的妖兽层出不穷尚且不论,那山巅曾经经历过正邪之间一场大战,上面至今还遗留了许多陷阱机关,那些陷阱法阵机关都是上古正邪两脉的绝世高手布置,等闲之辈踏入其中还不知道脑袋怎么搬的家,其余修为稍稍精深之辈,中了勾当,却也未必走得出来。
是以一听到天山四友四字,徐牧虽然不曾真的听说过这四个的厉害,但想起这四个人既然号称天山四友,多半就是天山之上不出世的绝顶高手,至少那修为不下于步湘月之流。何况这四人号称四友,各自有一身不俗的技艺尚且不论,多半还精通合击之阵法技艺,绝对不是普通人。
难怪自己身边飘起这样的大雪,原来是在天山之上!只是我何以如此莫名其妙就上了天山门?我明明记得那日被魔宗大批弟子困在百兽川深谷,如今怎么会到这里来,这天山四友在仙林之中鲜有名声,是敌是友?他们拿住我,又有什么企图?
一时之间,无数的疑问从徐牧的脑海之中冒出,还不及他想好如何开口一个一个问起,那天山四友中领头之人又道:“在下天山四友中的梁书生,忝为四人之长,这三位乃是在下的盟兄弟,这位是二弟许半仙,这位乃是在下的三弟萧剑,这位是四弟曹光!这梅花桩乃是我四弟的产业,在下奉主人之命,将徐少侠羁留此处,还请少侠不要见怪!”
“主人?你家主人是何人?我明明记得尚在百兽川之中,何时到了这天山之上?真是奇哉怪也,我徐牧在天山门中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外堂小鱼小虾,向来和仙林之中的高人没有交情,你家主人是何人我多半是不认识的,在下斗胆问上一问,四位将徐某困于此处,可是图的什么?在下身无长物,只怕没有什么东西是阁下放的进眼的吧!”
梁书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赔笑道:“徐少侠误会了。在下一介仆役,一向只唯主人马首是瞻,从来不问为什么,主人要我等生,我等便不敢死,主人要我等四兄弟死,我等也不敢苟活,这,将公子置于这梅花庄中,也是主人的意思,在下可不敢揣摩主人的意思,置于主人和阁下是什么交情,在下更加不敢大听。”
梁书生言语之时,面不改色,显然是没有一丝作伪。
徐牧心头疑窦丛生,暗想对方开口一个“主人”,闭口一个“主人”,却是死活不肯说出他的主人是谁,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徐牧在仙林之中名不传,声不响,身上可没有什么令人眼热的法宝,这些人将我弄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我师父天机子的事儿,以我为质,要逼迫恩师交出他们所要的那件至宝?”
想到这里,徐牧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暗道:这事绝无可能,且不说我师尊的身份无人知晓,便是有人知晓,也决计不可能知道我和我师尊之间的关系,我眼下名义上还是天山门的弟子,天山门乃是名门正道,他们怎么敢怀疑我勾结师父这个“大魔头”,难道是这四人看上了我那柄无品法剑,因此有所图谋?
想到这里,徐牧灵机一动,拱手道:“既然如此,却多谢贵主人一番美意了。在下乃是天山门门墙弟子,凡事不敢不报与山门掌门知晓,在下在贵府打搅多日,多有得罪,如今大梦先觉,只怕需立即赶赴山门,大恩不言谢,四位的好意,徐牧来日必报!”
说着,徐牧便做出一副要起身离开的样子。
那梁书生见徐牧要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忙道:“徐少侠请留步,我四人奉主人之命,请少侠在府上多盘桓几日,本不敢强留,不过这……这主人之命,在下不敢不从,还请少侠多委屈几日!”
徐牧佯装大怒道:“这是什么道理!还未听说过留客用强的,天山四友是不把我天山门放在眼中么,即是如此,便请将在下的护身法剑归还在下,在下拼了一死,也要看看贵主人是何方神圣!”
这时那天山四友中第三的萧剑忍不住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主人的面子,我们四个还未必将阁下放在眼中。你天山门算什么东西,连五鬼道那样的下三滥伎俩都避不过,平白折了几千号弟子,又有什么脸面在仙林之中拿出大号来吓唬人!”
徐牧一怔,本以他天山门弟子之身份,听到萧剑这番言语,理应是暴跳如雷,然而他心中对天山门并没有一丝感情,当下怔怔站在雪中,竟然没有一言一语对白。
梁书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对萧剑道:“三弟,你这是什么话,徐少侠乃是主人的客人,怎可如此无礼,不怕主人责怪么!”
听到“责怪”二字,那萧剑仿佛遇到什么厉害的鬼魅,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面色瞬间垮了下来,连忙拱手对徐牧道:“萧某胡言乱语,罪当至死,罪当至死,请少侠不要见怪!”
徐牧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这人只是眨眼之间,态度截然不同,让他一时更加摸不着头脑。
恰在这时,梁书生又道:“来人呐,快点把徐少侠的一应事物都拿过来,徐少侠,还请清点事物,若少了一件,梁某以命相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