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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巴格达脚夫、姑娘们和流浪汉的故事(1)

很久以前,住在巴格达城中的某个脚夫每天都给人当搬运工来赚钱养活自己。一日他正在市场靠着筐等活儿干,忽见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朝他走来。她披一件摩苏尔式锦缎斗篷,上面有金线刺绣的艳丽夺目的花边,边角有用金银线编织的精美细致的图案装饰。她在脚夫面前站下,撩起面纱,露出美丽的容貌。长得十分让人怜悯,露出温和的笑意,并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带上你的筐随我来。”脚夫正看得出神儿,听见姑娘的话语,连忙提起筐跟在后边。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所大宅之前。姑娘上前叩门,姑娘从一个基督徒手中买了些橄榄,然后对脚夫说:

“带上这些随我来。”脚夫嘴里咕哝道:

“出门遇贵人,安拉保佑,撞大运了。”又走不久,姑娘停在一家店面前,掏钱买下了一些水果和花等。她将所有的东西放入筐中后,叫脚夫继续随行。两人又来到一家肉铺,买了十磅肉,装好后,接着在市场转悠。她在干果店买了开心果、葡萄干和杏仁等各色干果,又来到点心铺买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好几盘。脚夫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这时他把筐顶在头上调侃说:

“早知要买这么多物件儿,你就该叫我牵匹骡来呀。”姑娘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莞尔一笑。她经过一家卖香水香料的店里,挑选了十几种香气扑鼻的香水,还买了些糖,以及玫瑰香精,还选了几支香及几枝蜡烛。她将所买之物一古脑儿塞进筐中,仍用甜润的嗓音告诉脚夫:

“带上这些,跟我来吧。”脚夫跟着她离开市场,七转八转来到一幢造型十分美观典雅的深宅大院。房屋十分气派,更使人觉得富贵气象。姑娘走到门前,姿势优雅地轻轻敲了敲,两扇大门顿时敞开。脚夫两眼直直盯着开门的姑娘。只见她:

长得国色天香,身材令人着魔,十分匀称。那脚夫张口结舌,三魂掉了两魂半,拜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了。怔忡间一时忘了正在走路。他定定神,嘴中说道:“我人生中能有今天真不白活。”管门的女郎迎出门外,对采购的女郎和脚夫说了声:“快进屋来呀。”三人便一齐进来,转了半天,终于来到一间十分宽敞的卧房。里面房屋设计别出心裁,各种家具摆设整齐有序;门窗上都挂着绫罗绸缎做的帘幕,连衣橱也有帏幔宽宽松松地罩盖。正中一张镶珠嵌玉的雪花大理石床榻,上面挂着红罗帐,帐内躺着一位更令人着魔的女子。她的身材苗条轻柔,她的眼睛能与巴比伦女神的眼睛相媲美,她的脸庞能让世间所有最美的事物感到无地自容。总之,她是完美的化身,就像诗中所说的那样:

谁用嫩绿的树枝将你的身材量比,结果是无地自容与褪色的妄语。柔枝纵然婀娜多姿却乃后天所得,你的天仙的美丽堪称天下第一。

那女主人以极美的姿势下得床来,极幽雅地走到立于厅中的两姊妹面前,对她俩说:

“你们站着干什么呀,还不赶快帮忙把筐搬下来!”于是采购女郎在前,管门女郎在后,女主人从旁搭手,总算把筐搬到地上放好。三人遂将货物摆放整齐,随后给了脚夫两个第纳尔,让他可以回去了。脚夫看着眼前这三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内心惊奇感叹,更令他浮想联翩,心想:我从来不曾见过这等高雅温柔的女子,只可惜没有男人消受。他看着想着,实在不愿就这样离去。女主人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说道:

“咦,你怎么还不走?嫌工钱太少了?”女主人转向其中一女子说,“再给他一个第纳尔。”“哎哟,我的女主人,我不是这意思。”脚夫忙说道,“您给的工钱足够了。我并非嫌工钱给少了,只是十分好奇,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是清一色女子,没有男人相陪是怎么生活的呢?你们应该知道灯台只有用四根支架才放得稳,你们现在只有三根,即缺少一个可靠的男子。女性少了男人,根本毫无幸福可言。恰如一个诗人所云:

我若演奏动人的篇章,

有四种乐器都要用到:

四弦琴横笛竖琴和铙钹;

我若配制沁人的香粉,

有四种花卉都要用到:

桃金娘玫瑰丁香和百合;

我若度过浪漫的良宵,

有四种东西缺一不可:

鲜花美酒酣歌和人。”

“你们三个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一个英俊机警,聪明伶俐且能守口如瓶的男子汉。”

“说什么哪。”三个姊妹白了脚夫一眼,“我们都是闺中少女,最担心的事就是把自己的隐私告诉一个大嘴巴。我们读过一首专门写给女人们的小诗:

假如你有小隐私,

储在自己仓库里。

倘若告知他人处,

春光漏泄悔不及。”

脚夫听了她们的话加深了兴趣,毛遂自荐道:“我以安拉的圣名起誓:我可是个忠厚老实、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我能做到好事到处传,丑事不外扬。我把诗人的话当做座右铭:

智者不轻易泄露天机,

除非对地府的阎君。

谁若将秘密告知于我,

如同放于牢锁的宅第。

钥匙早已是成为过去,

大门再加以火漆封闭。”

三个美丽的少女听了脚夫所吟的诗,观察他的举手投足,对他的好感渐渐提升。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你该知道我们生活开销可是很大的哟,你拿什么回报我们?”“我们可不愿你留在这儿,光吃饭不干活。”

“我们可不想白养一张嘴吃饭。”倒是采购女郎看起来心肠好些:“两位姐妹,我看咱们别难为他了。时光会匆匆流逝,多他一人也无所谓,正好给平淡的生活添点料。这样吧,他的所有花销都算在我的账上好了。”

脚夫听在耳里,笑在心里,可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句老实话,我今天挣到的第一份工钱还是你们给的两个第纳尔呢。”“别假惺惺的了,行了,留下吧。”姑娘们终于同意他留下来了。

采购女郎站起身,束了束腰,拿来几只精致的玻璃瓶,在瓶中斟满上好纯米酒,随之走到大厅边上,伸手一拉,“刷”一声一道帘幕打开了,脚夫万分吃惊,原来这幕后竟另有一番风景:一泓清粼粼的池水上荡着一叶小舟,池畔亭台点缀。采购女郎轻盈地走到池边,采了许多青翠的树枝草叶,奇异的花卉,并把它们布刚刚好。忙了好一阵子,才布置好东西,于是过来与两个姐妹以及脚夫坐在一起。

眼前缭绕的袅袅香烟,芳草菲菲,让脚夫认为自己在做梦;眼看身边的鲜花美酒,美女环绕,真是死而无憾了。四人说笑间开怀畅饮,不久便醉意朦胧。方才险些被逐出门外的脚夫此时已成了三位姑娘的宠儿。三人都争抢着跟他撒娇。闹了好一阵后,四人晃晃悠悠的走到水池边上。管门的女郎脱掉衣饰,“嗵”地跳入水里,边浴身,边戏水玩耍,还不时把水含入口中然后喷到脚夫身上。她们争相地与脚夫调笑嬉闹。脚夫万没料到这三位看上去高雅温柔现在竟如此风情万种,浪声盈盈。望着三位身材阿娜的俏佳人,他禁不住春心荡漾,兴冲冲脱衣跳入雾气腾腾的池水里,尽兴地洗了个澡,尽显他的阳刚之气。

脚夫从池中上来后,继续与姑娘们调笑嬉戏,一串串低级笑话逗得三个姑娘滚倒在地,接着四人又边饮边聊,真有些“快活眷侣”的意思。俗话说:欢时易过。不觉之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们对脚夫说:

“你走吧,顺便让我们看看你英俊潇洒的背影。”脚夫早就乐得不亦乐乎了,“我瞧咱们还是这样爱嬉戏玩乐,闹他一个通宵岂不更好。”采购女郎对两个女伴说,“你们让他在此度过良宵吧,他真是个通解风情的风流种子,咱们可以调节无趣的生活。”

听她这样说,管门女郎和女主人对脚夫正色道:“你要留下来也可以,但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不管见到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能多管闲事。”见脚夫点头应允,俩人又说,“起来,将门上的字刻在你心里。”

他忙起身去看,一行镏金的字清晰地写在门上:与你无关的事只准看不准问,否则会令你十分难堪。他看后说:“我向安拉保证,凡和本人关的事,我绝不多问。”采购女郎是个烹饪圣手,为大家做好美味佳肴端上桌来,并点上明烛,把沉香熏上。四人坐在一起,高兴的吃喝起来。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管门女郎从容起身到门口去看个究竟,余下人继续饮酒用饭。不一会儿管门女郎回来了,说道:

“今夜真是吉星高照,外面有三个远道而来的外国人,长的十分滑稽,尤其可笑的是三个人右眼都是瞎的。他们要是进来准能当咱的笑料。”

她说得活灵活现,两位女伴很是好奇,对她说:“那你快叫他们进来吧,不过你得把条件给他们讲清楚,要敢多嘴,要触犯规矩别怪我们不客气。”管门女郎兴冲冲地把三个独眼人带了进来。这是三个流浪汉的样子果真滑稽。他们向在座的几个人致礼,美丽的姑娘们优雅地起身让他们坐下。三个流浪汉一眼瞥见脚夫,发现他已喝得不省人事,再仔细看看,觉得他和他们是一路人,便说道:

“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同咱们是一路货色的穷汉子。”脚夫听了这话,心中不快,拍案而起,冲他们说道:“快坐下吧,你们。少管别人的闲事,你们眼睛出气使得吗?”

三个美女听完脚夫说的话,都快乐昏了,都提议要用这四个男子来逗趣,又给他们仨端来吃的。他们倒也不客气,坐下就吃。管门女郎不断地为他们斟酒。酒过三巡,脚夫对他们仨说:

“哎,我说哥儿们,你们表演个什么,也好逗个趣,打发无聊的时光呀!”三个外国人一听,立刻要演奏一曲来助兴。管门女郎取来一面摩苏尔铃鼓、一把伊拉克琵琶和一副波斯铙钹。三个男子立起身来,分别拿了各自的乐器,合奏了一曲优美欢快的乐曲。美女们也跟着节奏唱出动人的歌曲。她们的声音动听委婉,声传四方。恰在几人陶醉于靡靡之音的欢乐中时,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管门女郎连忙跑过去看个究竟。

要说这次深更半夜前来登门造访的人就是大名远扬的哈伦·拉希德哈里发。他最喜欢在闲时微服私访,常常打扮成商人的模样在城中巡视。这夜他正带着自己的宰相佐法尔和行刑官马斯鲁尔四处察访,体验世情。路经这座深宅大院,听到里面传出动人歌声,便对宰相说:

“快进屋里瞧瞧去,看是什么人三更半夜还这样大声喧哗。”

“不可啊,陛下。”宰相阻止道,“这些人显然喝醉了酒,我担心他们会伤害我们。”

“我定要看看后面住的什么人。”“遵命,陛下。”宰相只得奉命行事,上前敲门。见管门女郎开门走了出来,宰相忙对她说:“女主人,我们是从泰白里斯坦来的商人,要在巴格达盘桓十天。我们已住在客栈里,但今天夜里一个商人请我们到他家做客,酒足饭饱后,竟找不到下榻的那家客栈,所以冒昧前来打扰,若蒙你们关照,容我们在这里借住一宿,我们一定会重金感谢你们的。”

管门女郎把三位不速之客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他们的仪表确是富商模样,且举止大方,气度不凡,便回屋与女伴商量。一会儿,那女郎又来到门前,一面开门一面招呼:

“你们可以进去了!”“非常感谢!”

于是,他们一行人走了进去。三个姑娘一见到客人,彬彬有礼地行礼,对他们说:

“欢迎贵客到来。但我们有一个条件:与你们无关的事只准看不准问,否则会令你们很难堪。”

三人回答说明白了,坐下和众人一道饮酒谈天。哈里发看到三个外国流浪汉全是左眼瞎的独眼龙,十分惊奇,又瞧瞧三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为她们的绝世风华而赞叹不已。众人就这样喝着聊着,姑娘们给哈里发端上美酒,他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并告诉姑娘,说他是虔诚的穆斯林,随即离开众人坐在一边,管门女郎站起身来,拿一块锦缎的台布铺在他面前,又放上一个动物状的中国瓷杯,倒了满满一杯柳树汁,加了冰,又放了少许糖。哈里发十分感谢她,心里说:“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一番才行。”主客都十分尽兴,开怀痛饮,谈兴甚浓。见众人喝得正在兴头上,女主人起身亲自为每人斟了酒,然后拉着采购女郎的手说:

“妹妹,该去还债了。”“是的,主人。”

正说着,管门女郎也站起身来。三个姑娘在大厅中腾出一块地方,然后示意三个流浪汉注意门后。接着她们对脚夫说:

“你也算是这家中的一员呢。”“姑娘们要当心别伤了娇嫩的皮肤。要干什么尽管吩咐吧。”脚夫受宠若惊,边说边站起来紧了紧腰。“来帮忙。”采购女郎说。脚夫随她进了一扇门,发现里面有两条脖子上拴着链子的黑狗,便拽起链子将狗儿们拉到厅里。此刻女主人拿着鞭子,捋着袖子,叫脚夫牵一只过来到她面前。只见那狗眼里流着泪,一个劲儿冲女主人求饶。她用鞭子狠抽那狗的脑袋,直打得那狗皮开肉裂。打得自己胳膊实在没劲儿了,她才放下手中的鞭子,把狗搂在怀里,擦拭它的眼泪,吻着它的头。接着她又叫脚夫将另一只狗牵过来,又重演了一番。哈里发目睹这一切顿时,怒火万丈。他示意佐法尔去询问女主人如此做法的原因。佐法尔赶紧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多管闲事。女主人看了一眼管门女郎,对她说:

“该干嘛干嘛去吧。”说完,她躺到那张镶金嵌银的大理石床上。接着她又对采购女郎说:“拿出你的东西吧。”此时管门女郎也上了床,躺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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