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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四天(5)

这么一闹,花园周围的人闻声赶来,见到浑身肿胀的死尸,听到指控西蒙娜用欺骗手段毒死了情人,而西蒙娜又悲痛又惊恐,根本没为自己辩解。大家认为斯特兰巴有理,便押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去官府。斯特兰巴和死者的另外两个伙伴阿蒂恰托和马拉杰沃莱当证人,法官立即审讯西蒙娜,听她讲了这一切,不明白她为何害自己的情人,也不相信她有罪,便想去检验尸体和现场,实地了解经过。法官让他们带路,到了出事地点,见他浑身肿胀,大为奇怪,便讯问当时的情形。西蒙娜和盘托出,为了让法官明白她走到那株丹参旁边,她也摘了一片叶子擦牙齿。所有人都认为那简直是荒唐,当着法官的面指责被告诡辩,要求烧死这个邪恶的女人。那个悲惨的姑娘既痛心情人的暴毙,又害怕受到处置,擦牙以后,也倒下死了,在场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啊,幸福的灵魂,你们在同一天里完结了炽热的爱情和尘世的生命。倘若你们在同一个地方重聚就会更加幸福。如果另一个世界里也有爱情,如果你们像以前那样相亲相爱,那就幸福了!更为满足的是西蒙娜的灵魂。她的圣洁被玷污,她最终让活着的人知道了真相,从而洗雪了斯特兰巴等那些卑鄙无知的羊毛梳理工对她的诬陷,追随帕斯奎诺的灵魂而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半晌默不作声。法官最后说:

“按理丹参没有毒性,可是这株丹参肯定有毒。为了避免危害他人,应该把它毁掉。”

看管花园的人当场执行命令。那株丹参刨倒后,不幸的情人得以昭雪。原来植株下面有个巨大的蛤蟆,它的毒液毒气污染了丹参。谁都不敢挨近它,于是在周围堆起许多柴火,把它们一起烧成灰烬,结束了此案的审理。斯特兰巴把死者二人肿胀的尸体葬在圣保罗教堂的墓地,他们原是那个教区的教民。

吉罗拉莫与萨尔韦斯特拉青梅竹马,迫于母命去了巴黎,回来时姑娘已成亲。吉罗拉莫潜入她的卧室,死在她身边。在教堂下葬时,萨尔韦斯特拉抚尸痛哭,悲痛欲绝。

艾米莉娅讲完了故事,内菲莱奉国王之命说道:听老人们说,我们的佛罗伦萨城以前有个名叫莱奥纳尔多·西吉耶里的大富商,他有一个儿子,取名吉罗拉莫。儿子幼时,莱奥纳尔多就去世了,幸亏死前他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孩子的监护人和母亲守着家产,衣食无忧。吉罗拉莫和街坊的孩子们一起嬉戏,跟其中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裁缝的女儿特别要好。时光飞逝,两人坠入了爱河。吉罗拉莫一天不见那姑娘就魂不守舍,姑娘也是若有所失。吉罗拉莫的母亲注意到这种情况,批评了他好久,甚至责打他,可是儿子依然痴情。她认为,凭他的财富能达到一切目的,于是跟儿子的监护人商量说:

“吉罗拉莫这孩子还未成年,已经爱上邻居一个裁缝的女儿。我们如果不快点拿个办法,说不定哪一天他会擅自娶她为妻。如果她嫁给别人,吉罗拉莫又会很心痛。因此,我觉得不如让他到外地学一些买卖方面的事,他和那姑娘分别的时间一长,也许能忘了她,我们就可以给他娶个大家闺秀。”

监护人认为她所说有理,便把小伙子叫到货栈,其中一个和蔼可亲地对他说:

“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让你熟悉你的买卖,因此我们希望你去巴黎。你的买卖几乎都在那里,你可以看看是怎么经营的。你会更有长进,同时你和高层人士人交往,可以学学他们的举止,学成之后你还可以回来。”

小伙子说他不感兴趣,不如留在佛罗伦萨为好。监护人说服不了他,只好告诉他母亲。母亲声色俱厉地说他不争气,不想去巴黎是假,爱那姑娘是真。接着又好言相劝要他照监护人的意思去做。儿子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去巴黎,不过以一年为期。吉罗拉莫不舍地去了巴黎,母亲想方设法推延他的归期,他一待就是两年。他回佛罗伦萨时旧情难忘,可是得知萨尔韦斯特拉已经结了婚,他十分伤心。眼看木已成舟,于是到处打听她的住处,像恋人一样在她家门前徘徊,心想自己无法忘掉她,她也不应该把他忘掉。但是事已至此,她好像把他当作陌生人,至少表面上如此。吉罗拉莫很快就注意到了,非常失望,认为这样下去也于事无补,决定找她当面谈谈,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他从萨尔韦斯特拉的邻居那里了解到她家的布置。一晚,他趁家里没人潜入她家,躲在卧室里的一堆帆布后面。他静静等到他们回家躺下,静听觉得她丈夫已睡着了,便轻轻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走到萨尔韦斯特拉身边,一手搁在她胸口,轻声说:“你睡着了吗,我的宝贝!”那少妇醒着,惊吓之下差点喊叫出来,他赶紧说:“小声点,我是你的吉罗拉莫。”她一听声音都发颤了:“看在天主份上快离开吧。我们曾经相爱,但那已时过境迁。我已经结了婚,求你看在天主份上快走吧,如果他醒来,即使没看到我们干什么坏事,我也不会有好日子了。他很爱我,我生活得很平静。”

吉罗拉莫听了一阵心酸。他想起以前的日子,即使远在异国他乡他的心意也没有丝毫减退。尽管他再三要求,许下种种承诺,都不能使她回心转意。最后,他绝望了,求她看在他痴情的份上让他躺在她身边取暖,因为他等的时间太长,快冻僵了。他保证,只要暖和过来就离开。萨尔韦斯特拉出于怜悯,答应了他。小伙子便安分在她身边躺下,心里想着他对她的情意,而她现在竟把他视作陌路,他的希望破灭,痛不欲生。他握紧拳头,屏住呼吸,挨着她死了。不久,少妇发现后有点奇怪,担心丈夫醒来,开口说:

“吉罗拉莫,你干吗还不走呀!”她不见动静,以为他睡着了,伸手一摸他身上好凉。

她十分害怕,再使劲推他,依旧毫无反应,终于确定他已经死了。她又害怕又悲伤,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想先不对丈夫说明,只问问他这种事情出在别人家里如何是好。她叫醒了丈夫,把自己碰到的事当做别的女人的事讲给他听了,问他该怎么处理。丈夫说,最好是把死人弄回他自己的家,而不责怪那女人,因为他认为那女人没有过错。萨尔韦斯特拉立即说:

“如你所愿。”她让丈夫摸摸死人。丈夫吓了一跳,不再多说,赶紧整理好死人身上的衣服。他将尸体扛起来,放在死者自己家门口去了。

天亮后,人们发现了尸体,死者的家人悲痛不已。验尸的医生未在死者身上发现任何伤痕,确认他是因过度悲伤而死的。尸体被抬到教堂,痛苦的亲人们,和邻里妇女依当地的风俗在尸体旁边悲伤的大哭。教堂里在举哀,将吉罗拉莫的尸体抬出的那个男主人对萨尔韦斯特拉说:

“你带上面纱去教堂,混在妇女中间,我去混在男人中。去打听看有没有人怀疑我们。”

吉罗拉莫死前,萨尔韦斯特拉没有给他一个吻,她感到很内疚,想去见他最后一面,便同意了。爱情真是奇怪!没有被吉罗拉莫财富打动的心却因他的死亡而敞开了,她挤上前去,看见他的尸体,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扑在他的尸体上,再没有起来。周围的人不认识她,上前去劝她不要太伤心,认出她是萨尔韦斯特拉,但已经死了。妇女们更加伤心了,哭得更大声。这件事传到萨尔韦斯特拉的丈夫耳里,他难过得要命,哭了好久。最后,他说明了吉罗拉莫与他妻子的死因,人们非常感动。于是将他们合葬一处。他们生前未能结合,死后却成了永不分离的伴侣。

罗西廖内将妻子的情人杀死后,剜出心做成菜肴骗妻子吃下。妻子得知真相后跳窗自杀,与情人合葬。

内菲莱的故事让大家十分同情,现在只有国王和狄奥内奥没有讲。国王不愿取消狄奥内奥的特权,就开口说:

好心的女郎们,我要讲的故事会比这个故事更加地悲伤,更加让人同情,下面我将开始了。

据普罗旺斯人的传说,从前有两个有着自己的城堡和扈从的贵族骑士,一个叫圭列莫·罗西廖内,另一个叫圭列莫·瓜达斯塔尼奥。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的城堡只相隔十英里,圭列莫·罗西廖内有位非常高贵优雅的妻子,圭列莫·瓜达斯塔尼奥深深地爱上了她。他大献殷勤,引起这位夫人的注意。不久,夫人也深深地爱上了他,后来,他们如愿以偿,男欢女爱,一有机会就幽会偷情。

他们得意忘形,终于被罗西廖内发觉了。罗西廖内非常生气,没想到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竟如此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杀掉情敌。罗西廖内正暗自筹谋的时候,法国传来即将举行大比武的消息。罗西廖内抓住时机,请瓜达斯塔尼奥过来商讨准备工作。瓜达斯塔尼奥回话说,第二天到他的城堡吃晚饭,到时再详谈。罗西廖内觉得这是铲除情敌的最好时机,第二天,他在瓜达斯塔尼奥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等了好久,终于看见瓜达斯塔尼奥与两名侍从的身影。因这一带比较太平,三人都没有携带武器。罗西廖内忘记了骑士的准则,满面杀气地冲了出去,大喝一声:“恶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当胸就是一枪。瓜达斯塔尼奥猝不及防,便被刺中胸部,当场毙命。两名侍从吓得掉头就逃走了,连凶手也未看清。罗西廖内下马用匕首掏出瓜达斯塔尼奥的心,用长枪上的小旗一裹,让侍从带回去。他命令大家不准泄漏此事,上马回城堡,这时天色已晚。

夫人听说瓜达斯塔尼奥会来吃晚饭,兴高采烈地等着与他见面,发现他没有来,便很是纳闷地问丈夫:

“你不是去接瓜达斯塔尼奥了吗!”“他捎话说明天才能来。”丈夫回答。那位太太非常失望,也不再多问。罗西廖内下马,将厨师找来说:

“用这颗野猪心做一道可口的菜,晚饭时端上来。”厨师拿了心,做了一道十分精美的菜。晚饭时,圭列莫·罗西廖内和妻子就座,罗西廖内因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而心神不宁。厨师将银钵端上来时,他推说没有胃口,让他搁在妻子面前。妻子胃口很好,一尝觉得味道不错,便将整道菜全吃光了。罗西廖内见妻子吃完了,便说:

“这道菜你喜欢吗!”妻子回答道:“我非常喜欢。”

“谢天谢地,”骑士说,“如我所料,讨喜欢的人不管活着还是死去都一样讨你喜欢。”

妻子愣了半晌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骑士回答说:

“实话跟你说吧,你刚才吃的是你心爱的圭列莫·瓜达斯塔尼奥的心。我之前亲手从他胸膛里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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