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城门“吱呀”一声开启,百名精骑趁着夜幕夺门而出,悄然驰向弥勒军两阵之间的空隙处。
来到血雾屏障前,两彪军马如预料般从左右林中杀出,领头的正是牧人鱼等三名天煞族高手。
叶惊雨率队截住敌军一阵厮杀,风野良则趁机越过封锁线,进入了血雾屏障。
牧人鱼见状哈哈大笑,跟着杀入雾中。
叶惊雨的任务已经完成,从两边涌出的弥勒军士兵越来越多。
他在注视风野良的背影彻底没入血雾后,猛的一咬牙,回首左右道:“撤!”
百名精骑旋风般退去,从中未损一人,显示出优秀的军事素养。
雾气很大,风野良穿梭其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知道是蜥蜴女内丹所起的作用。
他正要加速驰离血雾,却见三骑尾随而至,仔细一瞧正是牧人鱼、忽尔巴和力玄远。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风野良二话不说,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回头就是一箭。
牧人鱼一戈劈断箭簇,纵身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这回地盾总该落入老子的手里了!”
风野良胯下骏马乃是西域的汗血宝马,速度比三人的寻常战马快上何止一点。
三大高手见风野良越骑越快,自己与他的距离已从三丈拉至十丈,不由得心头惊诧。
这三人全靠血雾主人赠与的解毒丹方才没事,而风野良怎会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般?
眼看距离越拉越大,牧人鱼终于忍不住说道:“这小子马快,快射马!”
忽尔巴和力玄远分别拉开一张硬弓朝前射出,可惜二人修为虽高,对射艺并不擅长,这两箭悉数落空。
牧人鱼由于本身体质所限,目力焦距无法集中,根本不会射箭,当下抄起冰魄乌金戈朝风野良掷出。
长戈甚急,所过之处尽皆冰冻!
眼看戈尖离后背不足丈许,风野良蓦地撑开地盾护住背心。
长戈“铛”的一下撞中盾心,狂猛的力道震得风野良气血一阵翻腾。
他将左掌心抵在马背上,将一道真气输入马身以抵抗对方的斗气。
地盾吸收了大半斗气,余下的斗气非但与战马无损,而且风野良借着这股势道加速朝前跃出。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至二十丈,渐渐的,风野良的身影化成远方的一个黑点。
三煞怒喝,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牧人鱼将插入土中的长戈一把抓起,骂道:“又被这小子给跑了,真他娘的晦气!”
力玄远冷冷道:“往前四百里处有座连云寨,寨主关飞虎是钱塘城太守的老朋友。这小子多半是奉命前去连云寨搬救兵的。哼,大尊早已在那里布下兵马,只等他自投罗网了。”
离开血雾后,风野良一路风驰电掣,沿途连口水都没敢喝上一口,终于在第二日日落之前来到了连云山下。
放眼望去,面前凸起一座笔直陡峭的山峰,目测三百丈高,山石嶙峋,道路险要,果然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难怪官军剿了这么多次,都奈何不了这股流寇。
四下里十分安静,风野良正准备上山去看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兵器交击声和琴音。
声音是从山背面传来的,风野良下马后小心谨慎地来到一处低丘,蹲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观察着前方的情形。
只见在山丘下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一群弥勒军骑兵正在围斗一名银盔银甲的少女。
那些骑兵清一色的重刀沉铠,就连胯下的战马都被厚重的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对眼珠子咄咄地注视着前方。
这些骑兵约莫五十来人,而那银甲少女只身一人却似与他们斗了个不分上下。
骑兵们策动胯下战马,两百多只铁蹄轮盏似的绕着被围在中间的那少女不停旋转,森亮的马刀连番劈出,却不直指要害,显然是想生擒她。
不过等她想要突出重围时,立马就会从马阵中伸出几柄马刀将她迫回原处。
在他们后方三十多步远的地方又停着一支部队,约莫千余人。他们犹如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一员大将。
只见他手提一杆七尺斩龙刀,一对鹰眸冷冷地注视着场中。
风野良虽然不认识那少女,可也猜想她多半是连云寨的人。
这名银甲少女手中一对双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气劲纵横,竟是接近炁功级的武者!
照理说冲出这些骑兵的包围圈应该不是难事,可每当她快要冲出来的时候又被几柄弯刀给逼了回去,就算这些骑兵都是弥勒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猛士,也不可能如此厉害啊。
仔细观察了片刻后,终于被他发现了些许端倪。
原来这五十多名骑兵看似毫无目的地攻击着,没有章法可言,事实上却是以三人为一个作战小组,每当那少女全力攻向一名骑兵时,与他同一组的另外两名骑兵便会在同一时间将两柄马刀递到他眼前,令她无法对目标继续施展杀手。
与此同时,与那组骑兵相邻的另外两组人马会一左一右地掩杀至她的背后,九柄马刀挟带起无比凌厉的刀气从四面八方将她牢牢锁定,令她无法逾越雷池半步。
这是上乘的骑兵阵法!
虽然这些骑兵军阵所发挥出来的都是贴身的物理攻击,有着攻击距离的局限,可这三道刀气交织成一道难以逾越的气墙,封死了那少女一切进退线路,只余下头顶上方的空间。
不过,她纵然周身八方为困,大可以施展轻身之术跃上半空脱困而出,却为什么迟迟不纵身上跃呢?
答案就在那琴音上。
只见军阵的斜上方悬停着一只通体青色,形似仙鹤的巨鸟,在那鸟背上盘膝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老者是弥勒军中一位法师型高手,来自首阳山的徐道子。他手中的是上古神器七宝落霞琴,座下的是神鸟毕方。
徐道子伸出双手十指在古琴上十分有节奏地律动着,每拨弄三五下琴弦便会从琴弦处跳跃出一排排犹如实形的音符,在那将领的头顶上方编织成一道犹如实形的罗网。
高手!
风野良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见那少女渐渐难以支撑,而她又大有可能是连云寨的人,当下打定主意出手相救。
不过对方兵强马壮,又有法师型的高手坐镇,自己就那么一个光杆司令,即便冲杀过去也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
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时,平地里传来一阵嘹亮的音符,紧接着响起一串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琵琶声。
徐道子听到琵琶声后面色微微一变,双手十指加速拨动琴弦,原本潇洒如神仙的姿态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琵琶声越来越响,宛如小桥流水般音色清亮不绝于耳。
那少女乍一听见琵琶声,一张俏脸顿时洋溢出欣喜神色。
她是越战越勇,顷刻间将双刀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在骑兵军阵的包围圈中硬生生将撕开一道缺口。
不过虽然七宝落霞琴已无瑕伤她,可那头巨大的毕方鸟依旧盘旋在她上头,那尖利的巨爪令她无法突围。
徐道子正集中精力与那琵琶声苦斗,所以聚集在银甲少女处的琴网威力越来越弱,不过他自信银甲少女不敢无视自己座下的这头毕方鸟,便任由银甲少女撕破那道天罗地网,只是对身后的弥勒军大将喝道:“这小丫头来了强援,老夫只得对付一人,请楚将军多派人手加入包围圈,否则就给那她逃出去了!”
那楚将军是能征惯战之辈,他自从听到那琵琶声起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等到徐道子朝他喊话时,他早已从身后分出十八名骑兵席卷入包围圈,霎时间将原本快要出现的军阵破绽给及时弥补上了。
银甲少女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身形稍微一缓,险些被一柄马刀给扫中身躯。
就在此时,那琵琶声忽的一转,从小桥流水变至金戈铁马,令听者无一不心跳加速,肝胆欲摧。
楚将军虽然知道对方有高手相助,可没料到那人竟然高明到如此地步。
他虽非法师型的高手,可也曾在机缘巧合下跟随一名方外高人修炼过三天法术,大大开拓了眼界见识,令他很快便判断出使琵琶的那名高手的修为不在徐道子之下,而徐道子似乎已渐渐落入下风。
果然半晌过后,徐道子的额头上冒起了丝丝白烟,一张原本泰然自若的神仙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楚将军见对方还没露脸,只凭一阵琵琶声便将己方高手琴师斗得方寸大乱,不禁心叫糟糕,况且四周怪石嶙峋,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个像这样的高手。他开始有些后悔没有汇合主力大军便擅自追了过来。
银甲少女觉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越来越大,而头顶上方的毕方鸟似乎正因承受不住那琵琶声的困扰而渐渐往后退却,当下决定冒险一试,双足微一点地,身形顿时掠起丈半高,双手如鹰爪般撕破了那道由琴音编织的气网,随即脚下接连点过几名骑兵的肩膀,飞身朝那琵琶声处掠去。
那些骑兵没有了琴音的辅助,登时威力大减,再也难以阻挡住像银甲少女这种级数的高手。只见银甲少女纵声长笑,在逃出包围圈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将两名骑兵砍下马来。
楚将军眼见煮熟的鸭子就快飞了,心头又惊又怒,抬头正要请徐道子去追截银甲少女时,只见徐道子身形一呆,旋即“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在古琴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琴面剧烈喘息着。
楚将军审时度势,眼见目前这支部队的中流砥柱都快撑不住了,当下面色剧变,喝道:“徐先生,你还好吗?”
徐道子扶着心口朝他投来艰难一瞥,满脸苦涩道:“是老夫没用,有负将军所托了。”
楚将军忙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先生无需自责。”
徐道子悠悠一叹,不再说话。
边上一名青衣剑卫此时劝楚将军道:“将军,眼下我在明敌在暗,不如等汇合了大军后再作打算?”
琵琶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不少战马在这琵琶声的催促下四下里发足狂奔起来,就连毕方鸟也不住嘶鸣着,众骑兵忙着稳住胯下坐骑,场面十分混乱。
楚将军一瞧四周气氛十分诡异,也不知藏着多少伏兵,但他性格极为自负,而眼下又是劫持银甲少女的好时机,隼目四下里一转,沉声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胆敢擅自后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众人摄于他平日里的威势,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挥刀朝已经逃出两三百米远的银甲少女追去。
风野良心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