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孤欲参战！”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孤”之一字，是大夏亲王在正式场合才会用的自称，夏武此时以“孤”自称，就是用来表明他所怀有的极大决心。
“殿下，请三思！”厅内众人同时出声，荀懿看了一眼议事厅内当之无愧的武将第一人，想了想止住了欲脱口而出的话语，重新坐回身去。
夏武看向自己左手边的第一人，那是他最为依仗和信赖的武将，故而虽然自己的想法为其所阻，夏武却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郑重地看向他，以眼神向其询问他反对的原因。
这是一位明显久经战阵的武将，面容普通，剑眉英挺，一双豹环眼威武有神，只是右眼被一道自额头到下巴的伤疤所覆盖，脸上亦有许多小伤，其他裸露在外的泛黑肌肤也或多或少地带着伤痕，虽然未着戎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给人以震慑之感。此人名为左禁，字无忌，原为龙武军副统领，在十年前的北伐中立下赫赫战功，拒绝出任神策军统领的任命，迁至裨将军。后因某种原因成为夏武的帐下之臣，深得夏武信任。如今官拜四品扬武将军。
“殿下，敢问为何想要参与西凉战事？”左禁嗓音低沉，浑厚有力。
“无忌，西凉战事如此吃紧，身为大夏皇子，本王自当为国分忧。”
“殿下，末将问的是为何殿下想要亲自出征？”
“……”夏武缓缓靠向椅背，如鹰隼般的双眸盯着厅内中央香炉袅袅升起的轻烟，低沉道，“本王受封祁王之位已有四年，四年之中，本王未立寸功，有负诸位所望，本王羞愧难当。如今西凉战起，孤自然不能错失此等良机。”
一边说着，夏武一边慢慢坐直身体，握紧拳头，扫视厅内众人：“众所周知，四王的战力主要为边军，大雪狼骑、西凉铁骑、无双戟士还有神秘的纵横营，这些四国的王府军虽为精锐，但终究数量有限。若本王此次立下平乱之功，那就有机会染指西凉边军，为我等的‘霸道’迈出重要的第一步。”
当夏武用力吐出“霸道”两字时，厅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坚定的眼神，显然，这就是他们聚集在此的理由，是他们认为夏武值得他们倾心相助的最重要的原因。
左禁看着意气风发的夏武，顿了顿但还是谏言道：“殿下身份尊贵，虽研学兵法已有八载春秋，但毕竟从未亲临战场，临阵经验不足。而西凉战事多有蹊跷，末将还请殿下暂且观望，等待进一步军情。如今正是‘霸道’实施之际，殿下作为引导之人，更不应行涉险之事。”
“左将军所言极是，懿同样认为西凉战事多有疑点，请殿下慎之。”荀懿身为夏武首席谋士，却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只是祁王府的一介幕僚，于是鲜为人知。
看着如同自己左右手的两人都反对自己的提议，夏武似有所动，看向荀懿说道：“荀师，还请为本王解惑。”
荀懿悠然起身，然后向夏武和厅内众人解释道：“荀某二十负笈游学，花费二十载走遍大夏，西域和北蛮也曾游历过。西域诸国，风情与大夏迥异，虽然在大多数人印象中，西域为多个小国构成，其实早在数百年前，整个西域都被并入一个叫做‘伊斯国’的国家，但是结构松散，如同大夏和四国的关系。西域与我国相邻的国家，最大的一国被称作哈斯坦，也是数次西域联军的领导者。西凉依靠天山、昆仑山和阿尔泰山的天险，使得西域联军只得从天山山口和阿拉山口两个方向发动攻势，故而三百年来，西凉得以屡次击破西域联军甚至攻入西域。而今开战不过五月，西凉竟连丢三城，依荀某之见，恐怕是西凉故意为之。”
“荀先生，为什么西凉要故意将敌人引入西凉境内呢？依照先生所言，西凉不是更应该阻敌于天险之处吗？”还未等夏武反应，秦璞率先向荀懿发问。
荀懿取下腰间折扇打开，轻摇着说道：“良玉所问正是在下接下去要说的，当然也只是在下的推测。西凉自夏历400年以来，数年大旱，民不聊生，自去四成。在这种情况下，西凉恐怕无法承受阵地战的兵力交换，故而不惜以三郡为饵诱敌深入，使西域联军分散开来，然后凭借西凉骑军的高机动性各个击破！联军本就松散，难以号令，如此震慑下，自会乱作一团，然后西凉危机可解。”
说完，荀懿合上折扇，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直直看向夏武。夏武与荀懿四目相对，鹰眼如钩。许久，在荀懿的脸上缓缓滑下一滴冷汗后，夏武慢慢拊掌而笑，大声赞道：“荀先生不愧是本王的良师，本王受教。”
“那么殿下……？”荀懿问道。
“本王依然会向父王请战。”夏武淡淡道。
“殿下，依荀先生的推测，西凉之战乃必胜之战，何须请战出征劳师动众？”左禁问道。
“依荀师所言，西凉之危的确不足为虑，那么必胜之战岂有不取之理？若得不到父皇同意也无妨，本王的态度还是会传扬出去，可能会给本王再增加一些筹码吧。”夏武看向自己的双手，然后狠狠握紧。
“殿下，咳咳，到底在担心什么？”另一位文士问道，面容清癯，身形瘦弱并不时伴随咳嗽声，双眼深陷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让人望而却步。
“本王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一年，夏舒会以太子身份踏入朝堂，但这还不是让本王担心的，比夏舒更棘手的，是夏淳。”夏武低声道。
“四皇子？”
“本王能立身朝堂并取得诸位和其他武将的信任，不仅是因为本王可以凭借本王的‘霸道’实现诸位的理想，还有母族安国公曹氏一脉的支持，这一点同样重要。而夏舒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借助，只是空有太子头衔而已。但夏淳不同，他才是本王在未来庙堂上真正的对手，他受封亲王爵位之日，就是我们之间战争的开始。所以，本王必须在此之前，积攒更多的实力。”夏武看向门外，目光深邃，似是已经看到不远的未来。
听了夏武的话，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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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书院。静思阁。
静思阁起于青藤院建立之初，坐落在青藤湖畔，位于青藤书院的后半院，是青藤院最为宏伟并最负盛名的建筑。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是当代衍圣公孔德授课之所。静思阁共分为三层，一层对所有青藤院学子开放，孔夫子每周四会在此讲课，但是座位有限，所以一般需要提前排好队抢座，可以想象场面之火爆；二楼只对入室弟子开放，入室弟子基本上都是全院最顶尖的才子，都由孔夫子亲自挑选而出，可以每天得到孔夫子的教诲，对读书人来说，这已是至高的荣耀；三楼则是孔夫子平时在青藤书院的休憩之所，此处视野极佳，临窗眺望，不仅可以俯瞰整个青藤书院，甚至还可以看到国子监的风景。由此可知，静思阁对于青藤院而言，就是圣地般的存在。
而此时的三楼内，一老一少靠窗相对而坐，桌上和桌旁茶具俱备，只见少年娴熟地做着煮茶的活，而老人则在一旁静静地观赏。
少年首先将饼茶慢慢研碾至碎，筛作茶粉放在一旁待用。然后开始煮水。以精选佳水置釜中，以炭火烧开。在水尚未全沸之时，缓缓加入茶末。茶与水交融，二沸时出现沫饽，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皆为茶之精华。此时少年将沫饽杓出，置熟盂之中，以备用。接着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称为三沸。此时将二沸时盛出之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按照两人的份量量入。如此之后茶汤终于煮好，少年均匀地将茶汤斟入两人的茶盏中。
少年恭敬地起身，双手托起其中一只茶盏轻放于老者面前，然后退身道：“夫子，请用茶。”
老人端起茶盏，轻呼一口气，先嗅茶香，次观茶色，最后轻抿一口，让茶汤在舌尖至舌根滚动，然后咽下。老人吐出热气，只觉唇齿留香，看向身旁的俊秀少年，出声赞道：“小淳，这煮茶的水平愈发精进了啊。”
俊秀少年谦虚道：“夫子谬赞。”
两人正是当代圣衍公孔德与大夏四皇子夏淳。两人皆着青衣，腰佩温玉，不同的是夏淳腰间还挂着一支玉笛。让人称奇的是，孔德如今年过六十，却是鹤发童颜，并不显得苍老，至于原因，老人不解释他人自然无所得知。
夏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使其重新变得整洁，然后坐在孔德对面。
看着面前自己的得意门生，孔德缓缓将杯盏放回桌上，望向夏淳的瑞凤眼，言简意赅地问道：“欲行王道乎？”
夏淳笑意温醇，凤眼中的神情愈发温柔，却是正襟危坐，轻声道：“死而后已。”
ps：因为和谐，伊斯国是啥相信大家应该可以理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