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踹开屋门，颜晨将我丢在围椅上。俯身双手撑在围椅两边，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阿诺可知道有句话叫言出必行？”
“呃……”我瞄了瞄未关好的屋门，迟疑道：“门好像没关。”
颜晨回身关门，道：“现在好了！”
我向后一缩，颤抖着问：“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这么熟，这发展太太太太……快了吧！”
颜晨将一只桃子放在我的手上。顺手倒了一杯温茶道：“踞午饭还有段时间，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要不待会饿了怎么办？”
我瞪大了眼珠子，不能明白颜晨那异于常人的想法。
边吃边做吗……＝＝
半晌，颜晨的声音传来：“快吃，不就是想和你讲讲柳梦雨和表姐之间的故事罢了。用的着你用如此猥／琐的眼神看我吗？”
我抱了桃子，弱弱的道：“我是在看桃子。”颜晨挑了挑眉，表情是明显的不相信。
说实在话，用猥／琐的眼神看桃子这种事我也不信。但有时候，谎言也是一种避免自己遭受人身伤害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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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颜晨所说，北塘昭华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女子。
对于十年前就想杀死的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论是谁都会有那片刻的惊异。从而讲出几句小说中出现频率十分之高的话。
比如惊愕版：“是你，你怎么没死？”
又比如镇定版：“原来你还活着，你是来报仇的吗？”
再比如威胁版：“我既然能杀死你一次，就能杀死你两次。”
可现实中……
北塘世家门外的那早已延绵十里桃林中，北塘昭华见到了柳梦雨。两个人见面的场景平淡的如同一杯白开水。那再简单不过的对白，如同在集市上买菠菜时讨价还价一样。
片刻的呆滞，北塘昭华那冰山常筑的脸上仍旧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倒是柳梦雨十分随意，轻唤了一声“昭华。”
春日的天气依旧一片清凉，北塘昭华轻咳一声，语气中没有惊讶也没有痛恨。
清凉的声音如同零下一度的冰水中漂浮的冰渣，冰凉刺骨。
“你来了。”
“嗯！”柳梦雨应了一声，轻声问：“近来过得可好？”顿了片刻后，又问：“北塘昭影他对你可好？”
“好。”
“你的女儿可听话？”
“听话。”
“昭华。”柳梦雨眉间温柔依旧，薄唇轻启。“当年雪山之中你对我许下终身，如今可算数。”
林中桃花开的极盛，反而生了颓败之势。粉色的桃花被树枝抛弃后飘摇落地。
北塘昭华背对着柳梦雨，她的声音隔着翩翩飞舞的花瓣，缥缈的如同梦幻。
“有吗？这么多年我都忘记了。”
柳梦雨一个趔趄，伸手扶了身旁的一棵桃树。胸口血气翻涌，强压下口中的血腥，北塘昭影用剑杀他，这个女子却是在用心杀他。
“你对我许下的诺言已然忘记，而我对你许下的诺言深刻入骨，三千多个日夜，雨从未忘记过。只为活着到你面前问你一句——北塘昭华你可曾真心的爱过我一回？”
北塘昭华转身，半晌无语。
“也罢。”静谥的空间中，传来一声白刃入肉的轻响。一声巨物倒地之声传来。一如十年前她将匕首刺入他腰后的那种声音。她惊慌回首，只见一柄断剑深深嵌在他的胸口，却没有鲜血流出。
北塘昭华面无血色的扑在他的身旁，伸手去替他的伤口。声音之中是少有的恐慌。
“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
他的鲜血早己在那个午后淌满了玉山镇的青石路面，此刻再也没有鲜血流出。
“为了见你一面，我己将自己生生世世的灵魂镇在乱世镇魂书中。昭华，我终是要失言，终是背不了你一辈子，许不了你一世姻缘。”
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几朵白云，两只喜鹊。这些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了。此番死去便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他伸手捂住北塘昭华那毫无血色的唇，轻声道：“不要说话，不要说不爱我。让我一直想着你是真心爱着我的。这样也好。”
他痴痴的看着北塘昭华，“你可以忘记对我许下的诺言，我却不能忘记。昭华，我曾许你一世姻缘。从我识得你到我死去，这一世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今生今世我从不后悔爱上你，来世既想遇见你又怕受伤害。不如不相遇，不如不相识，不如不相知，不如不要爱上你。却不如永不入轮回。”
点点星光从柳梦雨的胸口透出，他的身体渐渐冰冷。北塘昭华徒劳的用手去抓那些四散的光点，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那清冷的脸上流下一点清泪。苍白的唇微微开合，最终却只吐出了两个沙哑的字。
“梦雨。你为什么不信我。”
＊＊＊
听到这样过程我表示十分不能理解。“这柳梦雨怎么会如此容易的进了有铜墙铁壁之称的北塘世家？”
颜晨淡定的饮了一口热茶，回道：“因为是我带他进去的。”
我一个踉跄，感叹道：“再大的树也禁不住心里生虫啊！！！”
颜晨：“……”
纵然想过千百种的结局，我却从未想过柳梦雨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死去，就连来世也不愿许给北塘昭华。
这就是现实，柳梦雨以为爱能战胜一切，但实际上……爱战胜不了一切。真正杀死柳梦雨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那等不到的回应。
我突然理解了，间隔在他们之间的不是家族，不是使命。而是爱与不爱。
不是不愿爱，而是爱不起。
良久，我才掀桌：“北塘昭华这该死的女人！！！”
颜晨赶紧制止我：“那么大声做什么？不要命了你！！”
我愤怒道：“本来就是么，还不让人说了！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何必藏在心中让人来猜，她那弯弯绕绕的心思那么多，谁能猜透？”
“别说了，快别说了！！”颜晨伸手来俺我的嘴：“小心让北塘世家的人给听到了。”
我气的摔了杯子。“我曲诺行的正坐的直，还怕他北塘世家个毛！！！”
颜晨赶紧出去看门外有无生人，又将木门给关好，方道：“好了别说了，北塘世家与赵王宫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背后诋毁北塘世家，等同诋毁王族可是要千刀万刮的！！”
我还在生气：“千刀万刮就千刀万刮……呃？真的要千刀万刮？”
颜晨点头。
我再掀桌：“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颜煜那王八蛋只会打天下不会治天下，整个儿是个满脑子**的莽夫，还千刀万刮……千刀万刮老子也不怕！！”我回头问颜晨：“你确定外面没人吗？”
颜晨一脸黑线，半晌轻“嗯”一声。
我继续：“还有颜曦那个满脑子奸诈思想的狈，空长了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颜晨伸手将桃子塞进我的口中，堵住了我滔滔不绝的话。
待到我平静下来，己是午饭之后。简单的四菜一汤，米饭管饱。
饭饱之后，颜晨抬头看我，“阿诺，这事你怎么看？”
左手背上沾了一点油渍，从怀中摸出一方素帕，突然想起这方素帕是颜晨上回给我包云片糕用过的，好不容易才洗净，实在舍不得用。就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
侧头叹息：“一心的付出，赔上一生得不到半分回应，任谁都会崩溃吧！”忽而想起一事，问：“颜晨，现在桃花刚开，你从哪里弄来的桃子。”
颜晨头也未抬，道：“刚刚青云观王宁青给表姐送来的，我顺手拿了一个。想着你会喜欢。”
我默默的饮了一口茶，不再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