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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鬼门关

初春。秦岭山脉。

苏碧清一行人已经在秦岭山脉跋涉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前十方聚贤堂高手擒住了五年前杀死太白剑派数位长老流亡在外的叛徒欧司徒,由苏伯方的堂弟苏谈率二十位弟子押送至太白山交给太白剑派清理门户。随行的还有苏伯方的两个孙女苏碧清与苏贝璐,为的是让他们长长见识。一路上为避免欧司徒逃跑,又要防止两个大小姐惹上什么麻烦上身,苏谈可谓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将欧司徒交还给了长白剑派,苏谈总算该松一口气了。可是他现在却依然眉头紧皱,不只是他,就连其余二十位弟子及十余位婢女侍从都是皱着眉头痛苦不堪。

原因只是——苏贝璐。

你知道,女人有两样东西都比男人的要长,一个是头发,一个就是舌头。苏贝璐已经讲了一个月的话了,这一个月只要是她醒着的时候她就没有停止过说话,有时候甚至是睡觉的时候她也在说着梦话。可是他依然没有觉得疲惫,依然在不断地问着什么,说着什么。

虽然苏谈等人都知道她第一次离开十方聚贤堂,对江湖中的每件事都充满了好奇心,但是这个孩子的好奇心却实在是太重了。苏谈已经把他所知道的所有江湖事包括无奈编排的虚无缥缈的事情都说了,但是她还在问接着呢。接下来呢。后来呢。这已经不是可爱,而是聒噪了。苏谈有时候做梦都在叫着“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

苏碧清也没有比他好多少,她经历江湖不过数年,知道的本就比苏谈少得多,所以她已经想把自己这个妹妹的嘴用包子堵起来。因为她怕冷,苏谈可以为了躲避苏贝璐而宁愿骑马忍受风雪,她却不能,她紧紧地裹着被子,捂着耳朵。马车里还有一个小火炉,总算比外面暖和太多。

风雪越来越大,苏贝璐哆嗦着紧了紧被子抱怨道:“这破天气,可真冷,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出了这鬼地方。”苏碧清瞪了她一眼,说:“谁人让你跟来了,这太白山一带的冬天本就冷的很。”正待再数落她几句,却听外面有人说话。

车外风大,十方聚贤堂的弟子关冲对着苏谈大声道:“四爷,前面只怕是要到鬼门关了,我们绕道吧。”苏谈用一手挡着风雪,低声吼道:“知道了,叫弟兄们绕道而行。”那关冲应了声便策马向其他人通知去。

苏贝璐在车中听到“鬼门关”三字,大是好奇,当下掀开一点车门对着苏谈道:“四爷爷,什么鬼门关?在哪里?难道是鬼怪出没的地方吗?这里有鬼吗?鬼会不会出来啊?鬼长什么样的……”苏谈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叫唤道:“哎呦,我的祖宗哟……”当下假装没听见,策马跑的远远的,却是将那前来报信的关冲一顿咒骂。

苏碧清被一阵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骂道:“死丫头,你想冻死我吗?”扑过来就把车门关得死死的,揪着苏贝璐耳朵一顿臭骂。苏贝璐疼的直叫唤,口中却不断问道:“哎呦,疼死我了,哎呦,姐姐,你咋把门关了,我还要问四爷爷什么是鬼门关呢。”

“鬼门关……”苏碧清一愣,却是失了神。苏贝璐奇道:“姐姐,你也知道鬼门关?”

苏碧清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知道的,这个地方是武林中最为可怕的地方。”苏贝璐顿时来了精神,坐到苏碧清身边,问道:“姐姐,你给我讲讲吧,莫非是书中说的,通往地府鬼怪出没的地方?”

苏碧清摇了摇头,却是又点了点头,说道:“那里有没有鬼我是不知道,但是那里是通往地府却是无疑的。因为只要是有人进入鬼门关,至今为止却从没有一个人生还过乃是天底下最为神秘和可怕的地方!”

苏贝璐眼睛一亮,当下问道:“这地方当真如此可怕吗?”她少年人的心性,对于奇怪神妙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好奇。

苏碧清叹了口气,说:“那是自然的,只不过我也只是听说,那鬼门关是一个叫做不死黄泉的地方的入口,那地方极为隐秘,终年死气沉沉,但四周却是原始丛林,生机盎然。只不过如此茂密的丛林却没有一丝鸟兽的声音,据说滋养那些树木的便是死人的尸体……”

“啊……”听到这,苏贝璐不禁吓得掩脸惊呼。

苏碧清嘲笑着瞪了她一眼,继续道:“武林中有许多人曾经试图进入不死黄泉寻幽探秘,但是去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秦朝始皇帝时候,术士徐福曾遗留下一张地图,上面特意标记了不死黄泉这个地方,始皇帝认定徐福所标记的必定与不死药有莫大联系,于是派了一支万人兵马试图到不死黄泉寻找不死药,然而这一万兵马当天进入鬼门关便突然失去了消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甚至在那些大军进入鬼门关之后,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一万匹马,一万个士兵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你说它不是黄泉鬼府是什么?”苏碧清口中说着,只是自己想到了那些失踪在不死黄泉的人,不自禁有些颤抖,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她定了定神又说道:“又因为它与不死药有关,于是便被后人称之为不死黄泉。”

苏碧清瞧了瞧入神倾听的苏贝璐,知道这丫头已经勾起了兴趣,若是不告诉她,只怕自己也是要被烦死不可了。

苏碧清只得无奈摇了摇头,道:“那处地方诡异莫测,天空不见鸟飞,地上没有走兽,人进去便不能还,当年道家鼎盛之时,人才济济,高明的道法高手层出不穷,曾集合上百位得窥天道的道法高手,以五行之术窥探不死黄泉的奥秘,上百位极负盛名的道长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便似从没有出现过在这人世间一般,远在外围的道家弟子与武林高手都亲眼所见,从此就再没有人敢接近这处人间鬼域。”

说着她瞪着眼睛,警告了苏贝璐一声道:“死丫头,你怎么任性怎么玩都好,但是我警告你,那地方你绝对不可以去,知道吗?那地方可是百死无回的!”

苏贝璐嘟哝着嘴,道:“知道了。”

她眼珠子一转,又问道:“对了,姐姐,真的再也没有人去过那地方了吗”

苏碧清一怔,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剐了她一眼,说道:“哼,就知道你好奇心重,这世上好奇心重的自然是有的,再说那些道长消失的事情也已经数百年了,对于不死黄泉的恐惧也就淡了,也有人悄悄去过,但是全都下落不明,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她说“没有好下场”的时候可以加重的语气,叫那苏贝璐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知道是在说自己若不乖乖听话便要吃亏的。

苏贝璐又问道:“那这些年有没有人进去过呢?”

苏碧清哼了声,似是颇为不快,说道:“最近的便是十年前的那人了。”

“是谁?”苏贝璐一听,顿时两眼泛出兴奋光芒。

苏碧清被她那好奇的目光瞧着,心中是真想狠狠咬她一口,怎么便摊上这么一个妹妹,没好气的说道:“哼,算了,反正人也死了,告诉你也无妨,近些年进去的那个人便是害死大姐的大魔头——杨念姊。”

“啊!是他!”苏贝璐自小便听过杨念姊的事,原本杨念姊已是武林中的禁忌,十年前因为天域圣主终究没有杀入雁门关,因此知道这件事的人便只有十强武者等人,十强武者也没有证据证明。更是谁也不会相信有人可以从不死黄泉活着走出来,既然不可能走出来,又怎么会有雁门关以一敌众的事情呢?于是杨念姊终究还是背负着杀人恶名,挑拨战争的大罪。

苏家《十方无量》被杨念姊盗走,大小姐苏铭随家将一齐追赶,几次围剿却都被杨念姊逃走,后来苏铭和家将走散,身边的几个护卫一一被杀,当十方聚贤堂的人找到她时候,只见到杨念姊的佩剑沾满鲜血,苏铭已经死去,就连守宫砂也消失不见。所以杨念姊是人赃并获的杀人犯无疑。

苏贝璐自小便对他深通恶绝,此时听到是他,更是厌恶。

苏碧清缓缓继续说道:“不错,这人穷凶极恶,恶贯满盈!当年我们苏家发了绝杀令,号召天下武林追杀这个无耻魔人。但是这个魔头狡诈无比,几次都被他逃脱,这无耻之徒到处散布友邦末世天域将攻打中原的谣言,并烧杀抢掠各大门派,罪大恶极。武林泰斗大人为了清理门户,更为了武林正义,和群雄一齐追杀他,最后将他围困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他和几个受他蒙蔽的少年人一起冲杀多次,其中有两名妖女,武功最是高强,后来受了武林泰斗大人一掌,终于掉进了鬼门关,才将这两个妖女杀死,据说以这两个妖女的武功,假以时日,必成为极难根除的祸害。之后杨念姊终于被擒,武林泰斗大人一念之仁,将他丢进鬼门关,以绝师徒情分,杨念姊那个狗贼死在不死黄泉也算是他作恶多端,恶有恶报了!”

苏贝璐点了点头,道:“这个大恶人真该将他碎尸万段,哼,他害的大姐那么惨!”苏贝璐说罢沉吟了一下又道:“对了,他真的死了吗?”苏碧清瞪大了眼睛,气道:“那是自然,丢进了不死黄泉从来就没有人可以活着出来,那里可是人间炼狱,妖魔聚居之地,生人进去早被生吞活剥了!”

苏贝璐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那真是可怕的了,只是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鬼门关里是什么样的一个去处?里面真的如传闻一般可怕吗……好想去看看……”

苏碧清吓了一跳,连忙道:“死丫头,胡说什么,你想都不要想,那地方不是人去的!你……你要是敢这么想,休想我再给你讲故事。”

苏贝璐一愣,忙道:“哎呀,我就是好奇,那里敢去啊!”

虽然苏贝璐这么说,苏碧清还是心头狂跳,再也不敢给她讲什么江湖故事。

苏谈拉开车门,说道:“天色不早了,前面风雪大,不宜赶路,我们今晚便在这林子里安营扎寨露宿一夜吧。”

苏碧清应道:“全听四爷爷安排。”

当夜众人便在山边扎了营寨,苏贝璐说了一天的话也是累了,早早便睡了。苏碧清却是心里莫名不安,出了帐子,幽幽叹了口气。晚凉风急,苏碧清抱紧了袍子,心中想着今日与贝璐的一番话,想及杨念姊与风渐飞等人第一次来到十方聚贤堂,看他老实憨厚,却不料竟然色胆包天偷窥姐姐苏铭洗澡,若不是田橙儿与柳翊卫的指证,哪里想得到会是他,最后还丧心病狂的盗取十方聚贤堂的武功秘籍《十方无量》,还害死了姐姐苏铭,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念及苏铭,苏碧清的神色黯然,目光中深深的悲伤。每一次想到姐姐,她都忍不住伤心,儿时的姐妹情深对她来说本就是是最珍贵的回忆。

“夜里冷,回帐里去吧。”虚空中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虽是平淡,但言语中却是关切之声。

苏碧清不必循声而望,便已知道是谁,柔声说道:“你该知道,我是在等你说话。”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细细的踩碎雪花的声音出现在苏碧清身侧,苏碧清转过身望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摸样,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上一袭白色狐裘大衣,衬得修短合度,背上负了一柄古朴长剑,双目带着一丝深情,悠悠的凝注着苏碧清。这人便是江湖豪侠榜中的小五侠之一,排名第一的齐名。

苏碧清面色含羞,轻声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齐名淡淡的说:“没什么。”原来这些日子苏碧清姐妹出现在这秦岭之中,若说毫无凶险,那是任谁也是不信的,只是那些凶险早已被齐名在前一一扫清,齐名虽是不说,苏碧清却是知道的。二人情深意重,早已心照不宣。

苏碧清抬起头来,不免歉意的说道:“只是今天我却又有一事要请你帮我。”

齐名想也没想,便说道:“你说。”

苏碧清道:“我妹妹小贝璐天生好奇心便与众不同,又不知道江湖凶险,今日我无意中说到了不死黄泉,想必她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偷偷前去的,我只希望你能看住她。莫要叫她犯险。”

齐名望了望帐篷,摇摇头,说道:“只怕是迟了。”

苏碧清大骇,急忙掀开帐篷,只见被窝鼓鼓,这才放下心来,却见齐名随手一挥,哪被子便被气劲弹开,只见被子中哪里是什么如花似玉的美貌贝璐,只是两个布包枕头,上面贴了一张纸,写着:“姐姐,我去看雪,去去就回。你可莫要来找我,这天可冷着呢。”

苏碧清顿时如被雷殛,若不是齐名扶住了她,她早已跌倒在地。苏碧清缓过神来,又气又急,将那纸条死得粉碎,浑身颤抖着大声骂道:“死丫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她刚骂完,却见齐名早已消失不见,心中虽然知道他必定是去找苏贝璐,却也不免不满,难道说声再走便有那么难吗?只是此刻却是无暇抱怨,当即吹响警号,将苏谈等人唤醒。若是不及时将那苏贝璐寻回,只怕便只有每年清明为她扫墓烧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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