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开始泛白,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三个人,狐神殿内正在闭目的紫衣苗人女子霍地睁开双眼。
“大巫婆婆!您,您不是正在清心洞闭关么?”看到座上的紫衣女子,御狐艳轻声叫道。然而,看到紫衣女子看向自己时那严厉的眼神,苗人少女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缩着脖子躲到大祭司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紫衣女子皱眉,看着受了伤的苍老女巫。
没人回答。
紫衣女子板着脸,对盘坐在地,连站立起来都吃力的苍老女巫说道:“青牙,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老的女巫身子一震,抬起头,眼睛里恭谨的神色中掺杂了一丝畏惧。
御狐彻低着头,默默地单膝跪在紫衣女子脚下。
座上的紫衣女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居然有着这样的震慑力。
看到紫衣女子从座上站起,连御狐艳都禁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牙,你不说是么?那,我就自己看一看吧,到底是什么,让你竟敢带着教主去以身犯险!”紫衣女子说着,抬起雪白细嫩的手掌,一步步走向地上的苍老女巫。
牙婆婆的脸色瞬时更加惨白,眼睛死死瞪着紫衣女子伸过来的芊芊素手,嘴里惊恐不安地嘟囔着:“不,不,不要这样,紫玉姐,不……”
“大巫婆婆,”御狐艳见状大哭起来,上前抱住紫衣女子的腿,叫道,“不要这样对待牙婆婆!这,这事儿怪我,是我让牙婆婆带我去的,是我求她,让她带我去的!”
“哦?是么?”听到御狐艳的话,紫衣女子倒是有几分诧异。
御狐艳哭着说道:“昨天晚上,看到阿彻那样痛苦,我担心啊,我是真的担心他!所以,就想看一看,能把阿彻打伤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被她利用了!”紫衣女子说着,放下抚向牙婆婆头顶的手掌,然后,叹了口气,转而怜惜地抚摸着御狐艳脑后的秀发,就像在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被紫衣女子抚摸着,御狐艳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感觉到,就连自己的头脑似乎也渐渐变得清明。当御狐艳不再哭泣,她已经在紫衣女子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牙,你居然对艳艳施了暗术?”紫衣女子将御狐艳教给大祭司,然后,蓦地转向地上的苍老女巫,生气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对她施下这种黑暗系的摄心术,可能会让她坠入魔道么?”
苍老的女巫用力绞着衣角,低垂着头,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看到她的样子,紫衣女子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难过的过往。再次看向牙婆婆,她眼中的神色也变了——有些茫然,又像是轻声叹息般地说道:“青牙,你说,让我怎么处置你才好?今日,你就在这狐神像前好好想一想吧,以后的路,你到底想要怎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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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若莱,今日定南王府世子殿下前来求亲了。”
柳若莱从外面急匆匆跑入大将军府东花厅,抬头,正好看到父亲笑呵呵迎上来,牵起了她的手。她被父亲拉着,来到桌前。
桌上摊放着厚厚的大红礼册。屋子里堆满了珠宝、绫罗和金银。可是,柳若莱看到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却跺着脚叫道:“爹爹,谁让您收下这些东西的?我不嫁人,请您马上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听到女儿的话,柳元景大将军却笑了,娇宠地拍着女儿脑后的流云髻,说道:“净说胡话,小女儿哪有不嫁人的,你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难道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不成?再说,这次来提亲的,可是定南王府的世子殿下,这样好的姻缘,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
“可是,我不要!我才不要嫁入王府做什么王妃!定南王的世子,可是辰州城有名的纨绔。爹爹,您怎么能忍心把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若莱,世子殿下虽然是有些玩世不恭,可是,你看那些世族大家的子弟,有几个不是那样的?而且,世子殿下我也是见过的,长得也算一表人才。”
“我才不管他长得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要嫁给那样的人!”柳若莱说着扁了扁嘴,眼泪掉了下来。
柳元景大将军看到女儿的样子也是有些急了,但是,他仍然压着火气劝道:“不行,若莱,你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况且,这也是王爷有意与我将军府结亲。这门亲事我怎么能拒之门外?”
“可是,我不想嫁人,爹爹,我就是不想嫁人啊!”
“不行,若莱,你怎可如此不懂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早已没有反悔的余地,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柳元景大将军终于火了,拂袖甩掉女儿的手,随后,恼怒地冲着柳若莱身后焦急站立着,却什么也不敢说的玉瑱呵斥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带小姐回房去!”
见爹爹背过身不再理会自己,柳若莱“哇”地大哭起来,不等玉瑱上前,她已经捂住脸从花厅跑了出去。
啊,这是认识兰夜三个月以后的事。难道,自己又做梦了?
柳若莱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背着疾驰,但是,她的眼皮却沉重得,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
那天,她从东花厅跑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将军府的内院。刚刚拐进“秀娴居”的月门,她却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月门内的庭院里,一个清瘦的身影正蹲在东侧的墙角,看着三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小野猫在脚边争食。
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嘴角噙着微笑,一手拄着清扫庭院的大扫帚,一手轻轻地抚摸着猫儿背上柔软的长毛。他眼中的神色是那样的安静、温柔。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当转过脸面对她时,柳若莱才看到,少年左侧的脸上,从眉峰至脸颊,蜿蜒着一道长长的红色伤疤,就像趴着一条丑恶的蜈蚣,让那张原本苍白而清俊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若莱小姐,您回来了。这三只猫儿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我看它们好像是饿急了,就擅自从厨房找来了吃的……”少年说着,忽然歪头看了看柳若莱,皱起眉头说道:“若莱小姐,你哭了?”
听到他的话,柳若莱心中的委屈和哀怨似乎又被成倍放大。她蓦地跑过去,拉住少年宽大的外袍衣袖,放声大哭起来,说道:“兰夜,爹爹要把我嫁给定南王世子,可是,我不要嫁人,不要……”
“定南王府的……世子殿下么……”听到柳若莱的话,兰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伸手,将她轻轻护在了臂弯里。
“兰夜,我听说,那,那个定南王府的世子,是个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纨绔子,你说,爹爹怎么能忍心让我嫁给那样的人?”柳若莱伏在兰夜的胸前抽泣。
兰夜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看向门外,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
玉瑱追着柳若莱,赶到月门的门口。看到小姐与兰夜两人紧紧拥在一起。她连忙默不作声地转身,躲到了月门的阴影里。
兰夜动也不动,任凭柳若莱靠在胸前哭泣、发泄。直到她终于止住哭声,他才抬起手,为她抹去眼泪。
“若莱小姐确实不适合世子殿下呢。”兰夜说道,脸上的笑容清浅而安静。
听到他的话,柳若莱吃惊地抬起头,问道:“怎么,兰夜认识世子?”
兰夜摇头,将柳若莱额前凌乱的秀发抚平,说道:“不,若莱小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你不应该嫁给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