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收稍播下六月的燠热,五月把四季的色彩挥霍至极处,果蔬的丰盈使其它三姐妹汗颜的不知如何自处。煮妇每日欢活的捡拾大自然的馈赠,以一颗七巧玲珑之心,把玩五颜六色的食材,内心安好且真实。
北京的早市热热闹闹的,像农村小镇上的早集,清晨露珠儿还在果蔬上梦游就已做了迁徙,有些还披着泥土的嫁衣。赶早市的农人小贩们将一天的鲜活摆码得齐整,似装扮待嫁的闺女。逛早市的煮妇们个个似星探,心有小计,念及家中长幼所需,观其色,察其形,解其味,如挑选一部大片的挑梁主角。偶像派当以娇艳时尚而夺人,如时令为界的春韭、春笋、香椿等,特点正应和春季生长升发的特质。实力派是素菜界的大腕,如甘蓝、芦笋,芦荟等,身份与营养等身。此两派自居素菜界的翘楚,其实远不敌邻家小妹身份似的上海青、油麦菜、红嘴的菠菜等,无需拿捏身份,青青亮亮的淡定。素有蔬菜之王的胡萝卜,有皇后美誉的圆葱,更是质朴中透着大气,像北方的汉子,放在任何菜品不改其低调的奢华,颇有大家风范,即便做了配角依旧不失其真味。
顶着朵俊俏小黄花的青瓜最是率性而为的,没经历三冬六夏的磨砺还有些小脾气,性甘寒有小毒,稍有不慎就让年轻的锐气刺痛。一身紫色大氅的茄最善变,极爱与华丽繁复的手段为伍。红楼梦里它的身份一度奢华高贵,以为飞上技头变了凤凰,善变是它的本性。茄,气味甘寒,宜于体质寒热又宜五脏劳损,姑且原谅它善变的市井气。所有瓜菜类中,只有苦瓜最忠贞,无论用何种手段也休得改变它苦心经营的那一味“苦”。良药苦口,似乎这“苦”对于人更是意味深长,利于心智,学会吃“苦”方谙其他美膳珍馐的曼妙。
菜蔬的品类名目繁多,颇有盛世之态,除鲜艳欲滴的番茄,白胖白胖的冬瓜,绿蓁蓁的香芹。还有很多的名目似刚从《本草纲目》里走出来,文字识得而未睹其实物的,比如“紫苏”像是从古典剧目里走来的裙裾翩翩的矜持女子,非乡间里舍所得见的佳人。食之足以使人荡气回肠,驱浊利清,清泠泠的一抹辛香在舌尖撩烈徘徊。紫苏的倩影多与生猛食材相佐,如此相佐的格局如一句古诗所言“巧妇常伴拙夫眠”,这个巧补的极妥贴,生猛的大寒遇此温婉佳丽,也便是少了几许伤人的戾气了。
马兰头相较紫苏透着一股质朴的乡村气息,像路遥笔下的巧珍,在美食纷繁芜杂的时下,“巧珍”类的带着植物本源的纯朴更显弥足珍贵。料理的手法也保持简单扼要,亦不可破了它清热止血、抗菌消炎的药用价值。“医食同源”的食,才是健康的根本和基石,食之有道,不偏不倚。清代美食大家袁枚在他的《随园食单》里,将食物分类为:水族有鳞单、水族无鳞单、肉食单、杂素单、点心单等。每一类别都配以相宜的料理方法,以何维持食物的本味不相干扰亦或是相得益彰,在今天看来袁枚依然可堪称味道江湖的大侠,翻阅《随园食单》便觉得,食不仅可品亦可读—因阅读而相遇美食。相遇一种精神,应该是食之外的另一种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