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登瀛辞别家人,不日到了盐渎。衙门中人见老爷带了眷属回来,个个都替他高兴。
吴江见彩纹带着小女儿也跟着来了,欢喜得跟猪子颠风似的。
殷澄辅的心情也难以平静。
知县大人刚到任就开始抓庞承义的案子,硬是将赃官吞进肚里的一口食打得吐了出来。当时自己也是图一时之快,借机整了庞家父子一顿,替衙门里弟兄们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内心里认为新来的知县也不一定是个好人:为了捞到这么个官职肯定花费了不少银子,到了任上看看盐渎太穷,一时半刻捞不回头,想来想去就狗子咬狗子,只得到他前任的头上捞去。经过近一年来的观察,吴大人为盐渎人做了一件又一件的好事,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官。特别是那庞家的十万两银子,他碰都没碰一下全都入了库。可是自到任以来,连衙门里弟兄们的水都未喝过一口。这次恰逢他喜结连理、家人团聚的大好时机,自己理应带领众弟兄热热闹闹地去庆贺一番。
吴登瀛知道了这事,把殷澄辅找来道:“事情已然过去,你们手中也不阔绰,不必在这件事上花费心思。”
殷澄辅道:“大人到任以来,办了许多事情,盐渎人有目共睹。这次老爷大喜,兄弟们发自内心高兴,执意要庆贺一番。”
“众人齐心把衙门里的事做好,那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吴登瀛道,“盐渎是个荒僻穷县,本县到了这里,立志要做出点事情,好让百姓们过上安心日子。你已经做过几任知县的师爷,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得好好助我一臂之力。”
殷澄辅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凡大人吩咐的事情,属下即便是肝脑涂地,也一定要做好。”
吴登瀛道:“盐渎大片的土地为盐碱地,若要改变贫穷面貌,就得在盐碱地上下些功夫。依你说该如何是好?”
殷澄辅道:“种田的事属下也是外行——我有个远房伯伯,他种了一百多顷水田,这方面很有一些办法,大人是不是可以到他那里去看看?”
“对水田地区的农事我倒并不十分担心。”吴登瀛道。
“属下的那位伯伯原先种的都是盐碱地,后来才改种水稻,听说如今每年的收成还很是不错的。”殷澄辅解释道。
吴登瀛极感兴趣:“如此说来不能不去,说去就去,明天就去!”
第二天,两人到了串场河东。放眼望去,白迹斑斑,遍地盐碱,不少地方寸草不生,一片沉寂。目光所及,稀稀拉拉的只有很少人家,显得萧条冷落。
吴登瀛的心也像蒙上一层盐碱,很不舒服。
到了殷家灶一带,就是另外一番景象。到处杨柳依依,鸟鸣不绝,生机勃勃。成片的水稻长得一般整齐,就像一块一块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青色大褥子,让人感到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去,在上面打滚,翻跟头。
天空湛蓝湛蓝的,几片白云悠悠地飘浮着向西移去。六月底,正是水稻抽穗扬花的时候,一阵阵稻花的浓香,把人体内的所有浊气灌洗得干干净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