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普通,相貌平平,却不知天高地厚,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倾听别人说话。
有人忿忿不平,悄悄对人说道:“这人真没眼色,怎么随便坐到人家主席的位置上?他家中的人也不好,知道他不懂规矩,临出门时就该多叮嘱几句,叫他不懂就多问问旁人嘛!”
“你就别管他,等到知县来了,被人家赶下桌子恐怕连难为情都来不及呢!”
沈家的一个下人听了,心中不是滋味:这样说就不对了,世上的事情多着呢,谁敢夸口样样精通?个个都等着看别人的笑话,能保证自己就不出洋相?再说,来者肯定是我家先生的亲朋好友,知县来了再让人家走,我家先生也没面子呀。就走过去拱了拱手,指着另外桌子旁的一个位置道:“这位大爷,请你到那边去做,那里比这个地方好。”
那人听了,笑了笑道:“不用麻烦,这个地方就好,这个地方就好!”丝毫没有要把位置让出来的意思。
“这个人可能是个傻子!”原先忿忿不平的那人又生起气来,朝着薄嘴唇道,“人家撵他都不懂!老哥,写几个字让他看看认识不认识。”
立即有个勤快人迅速找来文房四宝,递到薄嘴唇手中。薄嘴唇也不推让,动手把纸裁成一尺多宽的长条,沉思了一会,拿起笔来一挥写好了。那个勤快人拎起来一看,连说“妙呀,真妙!”
勤快人托着纸条一直走到主席面前问道:“这是那位先生刚才写的,不知你这位大哥是否认识上面写的什么?”
坐在主席上的人回道:“那就给我看看吧。”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鸠占鹊巢面皮厚,真乃丢人”几个字,也就不再客气,对来人道:“反正你这人勤快,何不索性给我把那一应物件取来一用?”
勤快人稍微迟疑一下,到底还是返身去拿了过来。坐在主席上的这个人接过笔墨放在桌上,将纸也裁成一尺多宽的长条,挥毫写了“鹤立鸡群身架高,本就显眼”几个字,写完把笔一掷,再不言语。
一些人本来在等着看笑话,一见这人竟然也会写字,都围上来看,感到字体遒劲,口气非凡,个个都噤若寒蝉。
庭院里原本十分喧闹,一时间突然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坐得远一些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感到十分好奇,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
下人没了法子,就跑到主事的面前把情况说了一遍,主事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就随着他走了过来。
主事的到底有点见识,他见这人虽然穿着常人的衣裳,可是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气,就是坐在那里的架势也非同凡响。主事的也吃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去找先生商量。
沈郎中走了出来,见了坐在主席上的人,忙不迭地招呼道:“哎呀呀,知县大人到了!不曾远迎,怠慢了,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