塾馆里的先生是杨氏家族请来的,薪俸自然由族中供给,每日三餐却是轮流到每个学生家去,俗称之供饭。
第二天中午散了学,先生随着子江到他家里去。
先生到了学生家里,一般人家要买些酒肉招待。实在买不起酒肉的,也要戽些小鱼,炒几个鸡蛋款待。杨家只是母子两人,生活一贯艰辛,先生是从不来的。这次既然来了,便不能怠慢。待先生一到,杨母便端出早就准备好的酒菜,让儿子陪着先生用饭。
饭毕,杨母递给先生一个热手巾把子。先生净了面,对杨母道:“前几天知县吴大人到了我们塾馆,对你家子江极有好感,意欲将家中小姐许配于他。杨妈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子江做了知县的乘龙快婿,前途无量,便是我做先生的,脸上也大有光彩啊!”
杨母见先生亲自替儿子说媒,而且女方竟然是知县家的千金小姐,想想自己的家庭境况,真是大喜过望,满口答应:“先生如同父母,小儿的婚事但凭您老人家做主。”
先生喝了两盅酒,面孔本来就通红通红的,一听子江的母亲允了婚,兴奋得更是容光焕发。
不料杨子江在一旁道:“恩师在上,这桩亲事弟子实难从命。”
先生一楞,道:“知县抬爱,相中你为东床,这是天作之合。只可惜为师的不曾生得你这样的儿子,若然岂不是睡着了也要笑醒?”
杨子江道:“承蒙知县错爱,恩师亲自说合,理当接受这门亲事才是。无奈学生如今年齿尚幼,正是发愤读书以求上进之时,如果现时谈了亲事,势必分散精力而影响学业,将来驻足龙门,以至辱没了先生的厚望。还请恩师向知县大人委婉陈情,学生这里拜托老师了。”
先生满心欢喜而来,以为这天上突然掉下来的绣花球,杨子江一定会紧紧接着。哪知道这不识好歹的小东西竟然拒不接受?真是不可理喻!知县请自己保媒的时候,自己大包大揽,一口应承下来。如今这竖子说话竟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自己到了知县面前如何解释去?不行,一定要他应下这门亲事才是。可是思来想去,实在没有恰当的理由说服他,只得把目光再次转向杨母,希望她不要改口,好让自己在知县面前能有一个圆满的交代。
子江是个遗腹子,出世以后,杨母把一切希望完全放在儿子身上,平时凡事样样顺着儿子,生怕有什么事惹得儿子不高兴。如今见儿子不愿谈亲,而且说得入情入理,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对先生说道:“孺子生来无父,妾身只知一味娇纵,养成了他这么个顽劣的性子,还望先生在塾馆里好好管教,妾身这里代亡夫谢先生了。”
先生听了,唯唯诺诺,看样子再说下去也是无望,只得推说要回塾馆休息,告别杨家母子,垂头丧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