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周尚古尿急,和往常一样,从床边拎起夜壶解手。哪知事情还未做完,突然感到不对劲,仔细一检查,湿漉漉地潮了一片。以为不小心做错了事情,暗暗责备自己太粗心。到了白天冲洗的时候,才发现壶底被人锥了个眼子,真是气得发昏。
那天中午,好文、好武早早来到塾馆。先生已经午睡,其他人还没到来。他们抓紧机会,轻手轻脚地把夜壶拎到墙角下,拿出准备好的锥子,他锥一气,你锥一气,终于在夜壶的底上锥穿了一个小洞。
先生固然知道学生顽皮,哪里知道他们如此促狭?
第二天早晨上学去,好文、好武老远就看到先生的被子晾在外面的绳子上,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上课的时候,两人装模做样地和其他人一样坐在那里。偷眼看先生脸色青得发灰,五官移了位置。心里想,反正小老头子也不知道是谁锥的,就是活活气死见了阎王又能拿谁怎样?
未曾开言,先生拿起戒尺在桌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声色俱厉地喝道:“昨天是哪几个做了绝事,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课堂下面,谁也不吭声。先生的目光咄咄逼人地停驻在好文的脸面上。好文一下子心慌意乱起来。正胡乱想着,只听到先生喝了一声:“说!”
好文装着毫不知情受了委屈的样子,把面孔别向一旁道:“先生,什么绝事呀?”
“我的夜壶被谁锥通了!”
“是吴涉仙锥的!”见好文没敢吱声,好武壮着胆子应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盯到了吴登瀛脸上,吴登瀛的脸“刷”地红了。
“胡说!”先生根本不信。
好武强调了一遍:“昨天我来得早,亲眼看到的,确实就是他锥的!”
好文附和道:“先生,就是他,不然他怎么心虚,脸一直红到耳根?”
这时候,好文、好武一点都不慌了,心想,这下等着瞧先生把戒尺打到吴登瀛的掌心上去吧,看这小子还神气不!
“吴登瀛!”先生果然叫了吴登瀛的名字。
好文、好武对视一笑,只等后面的好戏。
“吴登瀛!”先生又叫了一声,“裴好文他们说是你做的,你有何话可说?”
“先生,不是我。”吴登瀛说着把双手举起来。
吴登瀛的双手细皮嫩肉,白白净净。
其他学生心中纳闷: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吴登瀛又道:“先生的夜壶相当结实,不是轻易就能锥通的。不论是谁锥的,手一定磨破了。先生您瞧,我的手却是好好的。”
听到这里,好文、好武不由自主地把手朝怀里藏。
周尚古的夜壶是紫砂烧制起来的,比一般的石头还要坚硬。当时,两个捣蛋鬼锥来锥去锥不穿,生怕别人看到,心急火燎,轮流死命地锥。力用得猛了,虎口上都鼓起了紫红色的泡子,疼得钻心。如今吴登瀛这么一说,先生只要叫好文、好武两个手往外一伸,就真相大白了。
其实,先生心里早就明镜似的。吴登瀛书读得固然不错,只不知他的悟性如何,今日既然遇到这件事情,何不考他一考。不想他轻易就说破了谜底,原先的火气不知不觉全消了。
好文、好武自思一顿重责在所难免。上次双手被打得肿成了馒头,这次说不定屁股要被揍得开花!两个人坐在下面,一直惴惴不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坏事!”说到这里,先生的目光严厉地扫了过来。
好文、好武觉得先生的目光就像锥子似的戳在自己身上。
先生又道:“不要以为做的事情没人看见别人就无法知道,只要事情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善于观察、推究,就会知道真相。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一定要刻苦读书,脑子才能活络。如果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只能成为蠢夫、莽汉……要好好地读书啊!”
过了许久,好文、好武见到先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一颗心才踏实下来。他们对先生心存感激,自此以后,收起了顽性,不再调皮。在老先生的调教下,学业都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