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性高潮比伪装爱情更容易。而且,我认为,也更可敬。
——辛西娅·格瑞拉,沙龙网
约会实际上是需要付钱的,而且非常昂贵。在回到“皇宫”前的几个小时里,常客会在逛街的时候炫耀自己的购买能力——当然,是买女人的东西。当陪酒女郎和她的客人一起回到俱乐部时,客人除了要支付女郎的计时工资和其他一切花销,还必须支付特别的约会费。在大多数陪酒女郎酒吧里,女孩们为了继续被酒吧雇用,就必须每个月都达到一定的约会定额。
如果在吸引常客的过程中,模糊了客人以及不相应的好感之间的界限,那么在恳请“约会”时,这个界限也是模糊不清的。在这样的游戏设定里,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每个人都了解游戏规则——尽管陪酒女郎和客人之间从来不特别提起或阐明这些准则。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这条分界线基本上是看不见的。但是从大量的实例中可以看出,这条分界线一直都横在那里。
第二天晚上,我和秀夫牵着手走进了饭店。在我们等餐的时候,秀夫恭维了我的日语水平。我告诉他,我对日本语言文化深感兴趣,他面露喜色,开始与我分享他们的家族史。我真的非常着迷,我们俩之间迸发出少有的火花。
秀夫三十六岁,未婚。他最近接管了家族的服装公司,那家公司从江户时代起就已经存在了。在那个时代,日本耗尽所有的资源材料去决一死战,一般的家族企业能够在战后幸存下来是非常少见的。然而他们家的公司在明治时期因为帽子生意而大赚了一笔。
明治维新废除了德川幕府时期森严的等级制度,废弃了日本武士的角色,甚至还取缔了武士传统的顶髻发型。秀夫的家庭,本身就来自于武士阶级,他们同情武士们的境遇,并且设计了一种帽子可以用来掩饰武士的顶髻,以防在新秩序时代下被迫剃头。
作为一名学习日本文化的学生,我对秀夫家族的成功故事非常感兴趣。
当我们到达俱乐部的时候,林赛已经在那儿了,她被派来和我们一起。那天晚上当秀夫离开“皇宫”后,我和林赛一致认为他的脸长得有点像日本一个有名的卡通角色及仿真玩具人——豆沙面包超人(Anpanman)。豆沙面包超人其实就是一块有着身子和披着斗篷的圆面包,他和他的伙伴“吐司面包超人”、“柠檬面包超人”、“咖喱面包超人”到处飞来飞去,与他们的头号敌人——一个邪恶的小细菌——展开战斗。因为秀夫是我第一个“约会”对象,所以“约会超人”这个绰号对他来讲,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我和“约会超人”约会了三个星期之后,秀夫邀请我和他一起乘坐新干线去长野,见见他大家庭中的几位成员。基本上,按照规定我是不可以去的,与客人一起出城在那时是被禁止的。但是,那天晚上当他询问我的意见的时候,他的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让我无法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自卫本能应该更为完整。也许是因为我有种强烈的冲动要去违背德斯蒂妮妈妈的意愿,能够离开她那无处不在的警惕视线,能够巧妙地赢得“约会超人”的感情。
然而同时,我也不是个完全的傻子。“你知道在哪儿能买到防狼喷雾或催泪瓦斯吗?”第二天我问林赛,“周日我要去长野见‘约会超人’的家人。”
“去‘堂吉诃德’看看吧。”她说道,那家廉价商店位于新宿东区拐角处,出售各种各样商品。三十分钟后,我气冲冲地从“堂吉诃德”回来了:“柜台售货员说在日本催泪瓦斯是非法的。”
“什么?”林赛难以置信地从杂志里抬起了头。
“是的,”我继续说道,“这个国家真他妈糟糕。”
“你确定你要去吗?”林赛问道。
“我知道我不应该去,”我说,“但是我想去。我想去看看长野,还有他家在乡下的产业。很明显,它都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了——在明治维新以前。”我不断地为自己找理由:“另外,我对他也有好感。‘约会超人’是没有恶意的,他就像是一个大的泰迪熊。”
“希望你是对的。”林赛又开始低头看她的杂志去了。
“我知道了!”我突然大叫起来,“我可以自己做防狼喷雾,不是吗?”
“去做吧,”林赛答道,她好像一直在看同一句话,“我所有的调味品都放在架子上了。”
于是,我用所有能想到的辛辣的东西调制出了一种最可怕的混合物,并把它装进了一个香水瓶中。为了看看它是否有用,我向头顶上的空气中喷洒了一点。不出几秒钟,几滴微粒就落到了我的脸上和眼睛里,我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为了测试自制防狼喷雾,竟然往自己身上喷!”当林赛走进厨房,发现我在水槽里冲洗眼睛时,她开始责骂我,“你明天约会时,要怎么向‘约会超人’解释你眼睛一直充血的原因呢?”
“最起码我现在知道它是有用的。”我哀诉道。我把香水瓶放进密封袋里,然后装到我的皮夹里,这样我就不会忘记带走了。
结果,我却成为唯一尝到“丽亚自制防狼喷雾”厉害的人。秀夫家在长野的产业真是令人惊讶。他们家似乎住在乡下的一排古寺里。秀夫的嫂子是一位合格的传统日本茶道老师,所以我和秀夫的家人一起参加了一次茶道。她试着教我如何进行仪式,但是由于他们的方言,我只能听懂他们四分之三的话语。
在这过程中,我无法忍受秀夫向他的家人介绍我是他女朋友的事实。他们一定知道我是个陪酒女郎,我担心他们会认为我是个淘金女郎(以美色来骗取男人钱财的女人)。我根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是合意的行为;我甚至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的日语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我不能集中精力,百分之百地发挥我的听力。尽管如此,一些关于文化的模糊性的问题使这一切变得可以忍受,我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事实。
后来,我、秀夫还有秀夫的兄嫂一起出去吃寿司。我知道那是一家很贵的饭店,因为那里的厨师会在你面前现场杀鱼。我逐渐了解到,一般日本人认为,与外国人在一起最有趣的活动之一就是带着客人去寿司店,然后看看那个外国人在呕吐之前到底能吃多少菜单上的东西。“约会超人”一家也不例外。
在我们点了菜单上最贵的菜品之后,寿司厨师长端给我们每人一盘龙虾。然后把龙虾分成两半的尾巴,内部朝上放在桌子中间,周围是一排调味汁。
“那个部分怎么吃?”我天真地问秀夫。
“我们不吃它,”桌上的每个人都咯咯地笑了,“这个只是用来装饰的,为了显示它的新鲜。”
“我没听懂。”我说。
“仔细看,”他说道,“龙虾的腿还在动呢。”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然后我的尖叫声又一次逗乐了大家。晚饭后,坐在返回东京的新干线列车上,我靠在“约会超人”的肩膀上睡着了,这就是在整个旅行中我们俩的最亲密的接触。
“你见了他的家人?”当我周一晚上上班时告诉萨曼莎这件事时,她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在这份工作里,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那又怎么样呢?”我随口答道。
“在日本的文化里,”她告诉我,“他把你介绍给家人意味着他想娶你!”
“什么?”我问道,“不可能,你肯定是搞错了。而且,我认识‘约会超人’才只有几个星期。”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萨曼莎不赞成地答道。
“等一下,”停顿了很久后,我继续说道,“你是认真的?”
“是啊,”萨曼莎说道,感慨于我在文化上的无知而导致的笑话,她笑了起来,“另外,你不是说过你还有个男朋友吗?”
“是啊,不过是某种性质上的男朋友。”我纠正了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