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三姨母说：“小九脑子缺根弦。”我嗤之以鼻，总觉姨母没文化，妇人之见，小九好歹也初中文化，体健貌端，说其脑子缺弦，纯属无稽之谈，可事摆在眼前，我却无话可说了。
小九是三姨母家的九女儿，上了七年学，放了一年羊，模样挺俊，可就是念不进书。初二升初三时，望女成凤的姨母一根棍子打折了，也没把小九打到学校去，就这样不满十七的小九在家帮爹整整放了一年羊，后来要不是发生那事，恐怕这羊还要放下去。依稀记得三姨母曾唠唠叨叨对我妈说：“那丫头放羊指不住，邻居一起放羊的小尕子欺负她说长大了让给自己做媳妇，小九气愤不过，趁小尕子放羊撒欢的空当，硬将我家的骚羊赶过去，说是把人家的母羊给奸了，你说这孩子脑子缺弦不缺弦？在农村谁家的母羊想怀羔，得花二十元，有骚羊的人家才肯送货过去配种，明明我们白贴吃亏了，可小九这死丫头还硬犟是自己占便宜了。说啥不能再让她放羊了，否则我家的骚羊非让她给贴死不可。”我听了此事后一直糊里糊涂得搞不明白谁对谁错，事后不久小九就被三姨母赶进城打工去了。
小九打的第一份工是在美容院，是她自己找上门的。可干了不到一年，她就心情不畅地找到我说：“表姐，你给我重新介绍个工作吧，美容院那地方不适合我。给女顾客美容洁面吧，那些有钱女客人不是嫌轻就是嫌重，挑三拣四不说，还嫌弃我是农村人，真难伺候。给男顾客洗头刮脸，男顾客盯着我的胸看不说，碰到喝了酒的还乘机摸我一把，真气人。那次一个客人摸我屁股，我趁机在他脸上狠捏了一下，我想你摸我屁股，我就捏你脸，没想到男客人反咬我服务不周，硬让我道歉，我不从，当着众人面讲了事情原委，师傅却在众员工面前说我脑子缺弦。姐，你说我脑子缺弦还是师傅脑子缺弦？”听完小九的话，我当即肯定地对她说：“你做得对，真正脑子缺弦的是你老板，炒他鱿鱼，明天到我朋友开的‘久久海鲜楼’当服务员”。
第二天，当我将容貌俊俏，身高约在一米六的小九带到朋友面前时，朋友一眼便看上了，且许诺：若三个月的服务员干得出色，以后可培养当当领班时，我倍感欣慰，觉得这下小九有个好归宿了，毕竟是朋友开的店，放心。然而，干了没俩月，朋友碰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你那小九妹，惹不起，做事绝。”当时以为朋友夸小九，便没当回事，可没过一个月朋友再次打电话告诉我：“你那小九妹，做事真叫损，脑子是不是缺弦？”我当即就跟朋友急：“你才脑子缺弦，我小九妹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你别给我们胡丧。”朋友被我给骂急了，连连告饶说：“若不信，哪天你亲眼来瞧瞧你小九妹的所作所为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这辈子我也不会想到，外表温柔美丽的小九妹做事就是损。
那晚，有朋友请客，我特意拉到了“久久海鲜楼”，因有事我迟去了一会，朋友均被安排到一个我不认识的服务员管的房间，席间我问服务员：“你们这的小九管哪个房间？”服务员告诉我说“玫瑰厅”，在朋友们喝得热火朝天时我溜出饭厅，想悄悄探访一下小九工作的地方，到底什么原因让朋友对小九有如此看法。找了个手绢假装感冒捂住半个脸，一步三看溜达到了“玫瑰厅”旁，装作打电话，斜眼查看端菜提水进出的小九，许是“玫瑰厅”客人多，就见小九一直不停地在忙，根本没时间留意旁边的什么人，多时不见，小九瘦了许多，人也明显憔悴，毕竟还是个孩子，想想，我这表姐当得太不合格，就在我自责地想上前与小九搭话时，小九从“玫瑰厅”红着双眼出来了，刚还好好的，这会怎么了？我拿掉捂在脸上的手绢正想上前问，有一个男服务生端盆什么汤快步走到我前面交代给小九，服务生转身离去的刹那，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小九妹，对着手里的汤盆，眼都没眨一下，狠狠吐了三口吐沫，且小声骂着，我吃惊不小，一步跨上前，厉声怒斥道：“你在干什么？那是人做的事吗？难怪你老板三番五次给我说你做事损，你就是这样服务客人的？我看你脑子真是缺弦。”我的出现让小九措手不及，须臾，反应过来的小九唯唯诺诺地跟我辩解道：“表姐，你不在这个环境里面做事，你不知现在的男人有多坏，看见稍微漂亮点的女服务员以为就是那个，乱摸乱搂，刚才这个厅的一个男客人喝多了把持不住非要拉我坐到他腿上，陪他喝酒，其他人不但不管还起哄，我挣脱不了，他硬灌了我一杯酒，我很气愤但又能咋样，每次遇到占我便宜的客人，只好向他们的菜里、面里、汤盆里吐口水，撒撒气，哼，惹谁都别惹我。”
审视小九妹，我的的确确无话可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