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二十七了,还没找上对象。秋分这个年纪在城里都显大了,别说在农村。
秋分是家里的顶梁柱,地里下大力气的活都由秋分来干,撒粪、挖沟、耙地、割麦、打场,哪一样都离不了秋分。常常到了日头落的时候,秋分才掂一把锨从地里回来,父亲正在结鱼网,母亲忙碌着家事,弟妹们已经吃过饭了,在核桃树下蹦蹦跳跳。秋分先喝掉那满满一壶菊花茶,然后把桌子椅子还有饭菜搬在门前,就着傍晚的微风,天边的红霞,天空地阔地吃将起来。
秋分把这样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并不觉得缺失过什么。
可秋分的父母着急啊,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上一房媳妇,于自己的脸面上都无光呢。
“儿子,东庄有一个姑娘,刚从南边打工回来,听说年纪也不小了,你俩见个面吧。”这年夏收后,母亲母鸟置喙黄口地说。
“见就见嘛。”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听说人家心性挺高呢,有个城里小伙子追人家,人家都没看上。”母亲告诫秋分。
“知道了。”秋分眼瞅着瓜架,瓜架上几只知了在自鸣。
见面地点就在瓜架下。这些南瓜、丝瓜是秋分亲手种下的,瓜藤缘着棚架,爬上屋檐。青的瓜,红的瓜,一个个挂在门前,衬着那长的藤,绿的叶。
瓜架下摆了一张桌子,一条长凳。桌子上摆着两杯茶水,一碟瓜子。秋分坐在凳子的这头,东庄来的女子坐在凳子的那头。
“好美啊!”东庄来的女子看着青的瓜,红的瓜突然站起身来说。凳子的那头一下失去了平衡,正局促地低着头的秋分差点儿坐在地上。
趁东庄女子欣赏青的瓜、红的瓜的时候,秋分偷眼看了一下东庄女子。东庄女子穿着农村人少见的白衣,脸上的皮肤也是农村人少见的鲜嫩的白,跟她贴身的衣裳一样雪白,简直就像是《天仙配》里的那个七仙女。
秋分的心里仿佛揣了谁家跑丢的兔子一样慌乱不堪,心想:我秋分前世不知道怎样,今生如何这般有福气,碰着了一个天仙!而且我就要跟董永一样娶她做我的老婆了。
“秋分,今夏的收成好吧?”东庄女子首先打破了静默。
“好……很好……”秋分嗫嚅着回答。
“你吃过午饭了吗?”东庄女子试图打开话匣子。
“吃过了。”秋分心存感激,却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
东庄女子仔细看了他一会儿说:“瞧你,又黑又瘦的!”嗔怪里不无心疼。
可惜秋分竟未听出其中的意思,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东庄女子是在秋分家里吃过秋分母亲的手擀臊子面才回去的,这一般意味着秋分的事情成功了一多半。
秋分的母亲十分高兴,对秋分说:“你几时修来的福分?那女子真不错呢!秋收完了,我看就把婚定了。”
可人家嫌我黑呢!秋分想说但没说出口。
秋分从此不再下地干活,父母问,就说身体不舒服。秋分要么在屋子里躺着,要么在瓜架下喝茶。几个月下来,秋分变得又白又胖的,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秋收过后,东庄女子果然又来了。一见秋分吃了一惊,说:“你病了吗?”
秋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病……”
“你的脸都快赶上城里那些小白脸了——怪不得我听人家说你家地里的秋庄稼懒了……”东庄女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母亲问秋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弄不清!”秋分摇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