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三滴眼泪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立夏变得敏感起来,因为我这个怪胎,总是那么莫名其妙。
“我问过我所有同桌这个问题: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三滴眼泪吗?一滴悼念我们的相遇,一滴悼念我们轰轰烈烈的曾经,一滴悼念我的死去。”望着黑板上,历史老师激情澎湃的演讲,我的心,怎样都无法澎湃起来。
“我不会。”立夏很坚定的说。
我有点失望,望向窗外,看着那蓝的深邃的天空,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我的心一样。
“如果你死了,我会笑着送你走。那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立夏望着前方,眼里很空洞。她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纠结这个问题,我只是想知道我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为我流下三滴眼泪而已。
“曾经有一个同桌,我问她,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三滴眼泪吗?她说,如果我死了,她会流三桶眼泪。”
“是你哪个同桌,我来猜猜,初三的同桌吗?”
“不是,是初二的同桌。”想起她那妖娆的模样,“突然好想听《同桌的你》。”
“我手机里有啊。”立夏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我们一人一边,然后趴在桌子上,掩饰着耳机。
“好久没有想起她了,一些回忆一直绕在脑海,我苦恼着,该怎么把这些回忆拭去呢?然后面对我们各自的道路。”老狼的声音在耳际回荡,以前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重演,如果我放不下过去,我又怎么能面对未来呢?现在我们已经不在同一所学校了,我们有各自的生活,可是,我为什么就总是抓住过往不放呢?
立夏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歌,我喃喃自语的说着。我想,立夏也在认真的听着。
“都是现在周围的一切带给我们太多的感慨。时不时地想起傅小司的一句话:是不是初三毕业的时候没来得及跟好朋友说再见,就真的没有再见了。是不是我和她也一样呢?
她曾经自豪地跟我说她的名字是‘森林里的第一缕晨曦’的面容,我还清楚地记着,她曾经生气地用手指指着作业本上的名字跟我说:‘是lin,不是nin。’还回荡在每次看到‘林’字的时候。这点点滴滴都是幼稚拼凑成的幸福。”
立夏坐直起来,把播放模式调成单曲循环,我知道,她心里在想,难道我们经历的点点滴滴构不成幸福吗?
我继续说着:“春天已经过去了,但夏天却迟迟不来。我们在别人眼里是两个疯子。每次陪她去厕所洗手的时候,她嘴里总念叨:‘应该让水好好滋润一下我干枯的双手。’每次在厕所,我们都会打起水战,每一次上课,都有两个狼狈的我们。在这个迟迟未到的夏天,她在做什么呢?我还是一样喜欢把水泼在同桌身上。”
立夏接着我的话说:“然后就说,下雨啦。而我,就泼回你,对你说,暴雨来啦。”
我笑着说:“是啊,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爱泼水的同桌,然后她就会吼她的同桌一声,捧起水泼上去。
偶尔放学的时候,我会习惯性地跟在黄包车后面。慢慢地骑着自行车。这好像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习惯,而这个习惯是她教我的。那时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看到黄包车的时候,她总会跟上去,然后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骑在黄包车后面,安全。’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出这张拥有灿烂的笑容却是悲伤的脸。
她那时总会用一种成熟的老女人的口吻跟我说:‘你的世界单纯得只剩下时光的流逝。’我也只是笑笑,现在我的生活不只是时光流逝。我也是个成熟的女人。
是不是长大后回望自己的过往都是幼稚可笑?她跟我说,她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我说,每次跟我爸爸出去,我都希望有人问我,这位是谁,这样我就可以自豪地说,这是我男朋友。现在想起来,我们那时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她那张虚弱的脸总是出卖她坚强的语言。我们在操场一圈一圈地跑着,我违反了文学社社规被罚跑20圈,她坚持陪我跑道最后,她的脸上越显苍白,可还是陪我跑到最后,两人蹲在终点都爬不起来。我们仰天大笑,疯狂地大笑。那种爽朗的笑已经消失在校园里的每一寸天空,每一寸土地,那笑声荡漾在心头,微微发酸。
我们每天下午都会游荡在大街小巷,她总爱悄悄地放慢脚步,躲进小胡同里,被我发现后,她就会赖着不走,用像是苦苦哀求的口气对我说:‘我喝醉了,我不走。’我死拉硬拽地把她拖起来,说:‘我们一起喝醉了。’我们勾肩搭背地踏着散乱的步伐,任性地拿路人开玩笑,一路叫喊着回家。我们冲着天喊,冲着路人喊,我们叫嚣着命运。
她问我几岁要结婚,我说35岁前,她问为什么,我说,35岁后就是高龄产妇了。她说:‘真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在35岁前结婚生孩子,我可要30岁生孩子,35嫁人,哈哈哈!’我推了推她的头,说:‘疯子。’她像孩子一样耍起脾气来:‘不管,我就是要30岁生孩子,35岁嫁人。哈哈哈!’她爽朗的笑声听得我心酸,她这个问题儿童。
夏天的阳光很明媚,而她脸上总是蒙上一层氤氲的阴霾。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人被遗落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她仰着不认输的头站在走廊,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这是我看过最孤单的背影。我多想走过去让她靠在我的肩膀,就这样静静地呆着。但我没有,我不敢去打扰她的世界,怕惊起她安宁的世界的波澜。我最害怕她蹲在角落里颓废的样子,那是一种玻璃被揉进心房的疼痛。
她知道我喜欢看飞机,所以每当有飞机飞过的时候,她总会说一句嘲笑的话:‘真是乡下来的。’飞机飞过消失在天际时,她会说:‘都不见了还看。’我每次都不搭理她,自顾自的欣赏飞机飞过天空时的唯美弧度。
当她骑着自行车载我去上学时,我总会唱我为她一个人做,也为她一个人唱的歌。‘有只小鸟掉下水,掉下水,掉下水,有只小鸟掉下水,掉呀掉下水,她就是林曦同学,让我去救她吧,哈哈哈。’这首歌总是结束在最后的笑声中,她总会捂着脸说:‘无脑,真是丢脸死了。’这似乎成为我们之间的暗号,每当我从远处哼着这首歌的时候,她总会说:‘无脑午子。’
她根本就不是她口中的成熟老女人。她根本就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她向我拿电话号码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传了一张纸条给我:我可以问你的电话号码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对不起。我立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我的电话号码,并跟她说没关系。
她喜欢在空闲的时候唱歌给我听,而我也喜欢叫她教我唱歌。她教会我唱的第一首歌是王心凌唱的《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她唱一句,我唱一句这样学成的。当我学会唱的时候,我天天在她耳边唱歌不停。‘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太幸福到不需要距离,很贪心,要全世界注意,只是太年轻,快乐和伤心,都像在演戏,一碰就惊天动地……’她委屈地说:‘我们没有天天在一起,我们星期六好星期日没有在一起。’我说:‘随便啦,我只是我们读书的时间。’她的表情有点受伤的样子。她是不是希望我说:‘那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我真是个笨蛋,连这点也没有擦觉得到。
时光走了,带着我们的回忆走了。它卷走我们所有的感情一声不吭就从我们身边绕过。有时,手里想捉住点什么,却只捉到空洞的空气,甩甩就不见了。”
立夏把头埋在胳膊下,带着淡淡的哀伤,说:“我的故事跟你们比起来,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没有回答,那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已成过去,何必再说何必呢?
立夏,我又再一次伤了你的心,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的念旧,是不是当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才会如此怀念你?可,我不想你成为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