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恶言相向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自己被全班同学孤立了。
因为昨天班主任就欺凌初夏的事件上在全班面前质问话的时候，大家都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自己和初夏只是开玩笑，而且初夏也一直微笑着面对他们那样的玩笑。
只有我做得过分了，因为我惹哭了她。
如此一来，“欺凌女同学”这几个泰山般的大字便妥妥地压到了我的头上。
老王电话告诉了我家里人，为此，当天夜里我爸就在家庭会议中下令禁我半年的零用钱。
我成穷人了……第二天上学前离开家门时我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走出了家门。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因为我现在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还是昨晚熄灯后母亲背着父亲偷偷跑到我房间塞给我的……
可这些钱甚至还不够我半个月的上网费用！所以接下来每天课堂睡觉时噙着吸管吸吮的纯牛奶要没了，放学后给等在校门口那几个落魄哥们儿的救济也没了……
然后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比初夏那个傻子丫头更可悲的可怜虫——至少她还意识不到孤独和穷困是什么玩意儿，别人再排挤再明目张胆地刻意疏远她她也毫不在意……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上面猜测的所有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应验了。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倒霉透顶，觉得初夏就是个祸害班级祸害我的扫把星。
然而更祸害人的事还在后头。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初夏的家长不仅没有将她接离学校，反而还跑去老王那里提出了让初夏继续和我做同桌的要求。
这个事情班主任在班上一爆出，立马全班都炸了，有女生窃窃私语对我以冷眼，怀疑我和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关系，也有男生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因为又有好戏看了。
然后初夏的妈妈来了——一个身穿黑色工作制服，看起来更像是比初夏稍年长的大姐姐模样的女人，她亲自来到教室，亲手将初夏牵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安顿她坐好，然后……给了我一耳光，很清脆的一耳光，响亮得全班没一个人敢再出声讨论这事。
“人渣……”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后就走了。
可我懵了，我根本什么都没明白，只觉得脸上突然火辣辣地烫，然后初夏妈妈的背影从教室门口闪了出去，然后……然后眼睛红红的初夏满脸笑容地歪头傻望着我。
事后老王又将我叫到了办公室。
“初夏那孩子患有轻度的精神疾病，”这次老王说出了我一直憋在心里想说的话，“相信你们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孩子大多时候只会痴笑，很少会出现其他表情，比如正常点的会心的微笑或是哭泣……”
而我听完这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故意去欺负她吧……”
“呃……这是她母亲提出来的，而且……”老王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了一张复印A4纸文件，“这是初夏母亲已经签署了名字的合同……我大概看了一下，她的要求是，只要不是恶意的身体伤害或刻意的心理打击，她不会追究你责任的，而且如果能让初夏在感性思维上变得和正常孩子一样的话，她会给你付钱……”
老王用手指了指合同上的一个条例说道：“当然这种事也不太好说，所以你就自己看着来吧，不强求……”
“关我什么事……”我只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所以我没有在那合同上签字。
可我还是继续在欺负初夏。
我在课堂上会趁她站起来回答问题的瞬间偷偷搬走她的椅子，让她摔倒在地，我会趁她课间一个人去卫生间的空档把她的文具都丢进垃圾桶倒掉，让她上课时无比着急，我会趁她中午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树荫下专心吃便当走神的瞬间给她的饭盒里撒沙粒，让她满脸疑惑地咀嚼自己的饭菜，我会趁她下午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时将她刚刚收集起的垃圾桶推到在地，让她重新打扫一遍，我会扯她的头发，一根，两根，知道头发根上沾染了血丝……
我还会……好多欺负她的事。总之只要她落单，我就会抓住机会欺负她。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只会朝我傻笑，而且永远都是那副傻子模样，口齿不清，手舞足蹈。
“知道吗傻子，是你妈妈叫我欺负你的！根本没有人真心爱你懂吗，所有人都巴不得你去死！”
那天体育课我在器材室遇到帮班里学生跑腿取东西的她时，冲在她耳朵边大喊了一声，然后我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忘记摘她的助听器了。
因为她忽然就变得表情呆滞。
“韩……东……不骗……初，夏？”
“我骗你个傻子干嘛，合同就在班主任办公桌里啊，你妈妈还说要给我付钱哦……不信你自己去看。”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地说。
初夏听完立刻冲出门去了，连抱在怀里的足球都忘了丢掉，看方向，她正是跑去了教学楼。
嘿！真好玩！如果让她看到老王桌上的那份合同，她该会是怎样的反应？之后会不会和她妈妈吵架啊？肯定会吧！谁让那个女人之前当众扇他耳光来着！活该！！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可真是绝了，还为此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子。
然而那天下午初夏离开器材室后并没有去教学楼，她逃课了。
初夏逃课了，初夏逃课了，初夏逃课了……班里每个人都这么念叨着。
初夏你在哪儿，初夏快出来，初夏你回来……然后全班满校园去找了。
甚至老王还派遣了几个男生去了街道上寻人，也包括我在内——其实老王应该是猜出了一些猫腻才这么做的。
整个下午，没有人找到初夏，有人怀疑是不是我又将她怎样了。
我想，对，的确是我干的，就是我故意刺激她的。可是又有谁知道真相呢？体育课全班人都在操场，器材室更是没有安装监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