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可好?”水玲珑笑吟吟地端着粥走进来。
“一夜无梦,香甜得很。”我收拾心思,报之一笑,却不把那梦境说出来,只把手中的吊坠拿了给她看,“姐姐可认得这个?”
“这不是你的坠子吗?怎么了?”她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并未多说。
“我看这玉石翠色欲滴,想必十分珍贵,它有何来头么?”我故作随意地试探道。
“这是母亲留给你的……”她不自然地看了看我,便没有说下去了。
梦中那个为我理云鬓的美貌女子,果然是我母亲么……那这梦便是有真实之处的?
“那她现在在何处?”我忙问道。
“这个……说来你定要难过得很,”她闪烁其辞,“莫要再问了罢,快吃了粥。”
我接过碗,心中却十分不痛快,“若是这样,恐怕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姐姐若是为了我好,不如直言。”
“你有所不知,”她叹了口气,“只因你之前为这件事受了很大的刺激,连村长也嘱咐过别人莫要提起我们父母了,我实在不敢违抗,况且……”
村长?莫非就是那日与她对话的黝黑男子?
“姐姐此言差矣,况且此时非彼时,怎可将我一瞒到底?”我皱起眉头,颇有不快。
“也罢,晚些我带你去见见村长吧,或许由他来告诉你会好些。”她苦笑着摇摇头,似乎无可奈何。
午后,艳阳高照,蝉鸣阵阵。一路跟着水玲珑走,不久就到了她口中的村长家。接待我们的便是村长,与我所想不同的是,他两鬓雪白,慈眉善目,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我想问问您关于我父母的事。”在水玲珑解释过我的现状后,我急切地问,不加客套,直奔主题。
“这个……”村长诧异地看了一眼水玲珑,后道,“你先去外面候着吧,莫要再听一遍了。”
“好。”她垂下眼帘,慢慢离开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缓缓踱步着,又慈爱地注视着我。
“我的父母怎么了?”我急不可耐地问。
“他们……过世了,”村长露出悲伤不已的表情,“外乡人见色起意,不得手便杀害了你母亲和父亲,”他伸出手安慰似的抚摸我的头,“灵江后来把外乡人都杀了,为你父母报了仇,他们也瞑目了罢。”
都死了吗……我虽已忆不起与他们的回忆,却感觉鼻头直发酸,浓烈而难以自制的悲怆和惋惜涌上心头,止不住想掉泪。
不,他们在欺瞒我,这番话肯定是是编造的。我盯着他,却不见他脸上有一丝撒谎的迹象,也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回家一路我都恍恍惚惚,疑心自己还在做梦,那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我的母亲,竟然已化作土下之骨了,我身边唯有这个自称姐姐,却不能让我感受到亲情,还对我有所隐瞒的女子。
夜幕降临时,我把房中的书册都翻看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叹了口气,我无奈地卧在床上,看窗外皓月当空,圆如玉盘,银辉淡淡,却一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
若他们话可信我也就死心了,可分明知道他们在隐瞒编造着什么,我岂能善罢甘休?
辗转反侧,不得入睡。
不知不觉夜已深,倦意慢慢袭来,正当我闭上眼睛时,突然听到门口有缓慢的脚步声,顿时又清醒过来了。
我伏在窗口上看,只见水玲珑正低着头,一步一步地从远处朝我走来。她这个状态甚是奇怪,在这么暗的夜是要去何方?我怕打草惊蛇,便按兵不动,只见她走到我的房门前又轻轻拐了个弯,绕到大门口去了。
这么晚了她出门做什么?
我甚是好奇,便小心翼翼地敞开窗,从窗口跃了出去,轻落在地面,只见她已经打开大门,走了出去。我也轻手轻脚地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暗夜下的房屋极其安静,只有她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回荡在我耳畔。
她正走着白天走的那条路,约莫是要去村长家中,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与其说在走路,不如说更像梦游。我仍旧默不作声地跟随她,拐了个弯后,抬头便一眼望见远处交叉口有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和水玲珑一样低首缓慢而有序地朝村长家所在的方向行走而去,像被提线的玩偶,毫无生机,诡异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这是想去何处?
集体梦游?
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我不得不放慢速度以求拉开距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我倒是不会跟丢。
脚步声汇聚到一起,成为宁静而诡异的午夜中暗潮涌动的惊魂曲,在这漆黑的幕布下不停奏响。
又见他们一个接一个排着长队般地走进了村长家中,我不敢贸然闯入,在门口观察了他们许久,才发现他们竟闭着眼睛。
果然是在梦游……
我忽然心生一计,便等到最后一个人迈入村长家中时,轻轻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假装与他们一样还在梦乡中,混水摸鱼地跟了进去。他们穿过黑暗的大堂,走过长长的走道,在一堵墙前停了下来。
咦,他们知道无路可走了么?
我偷偷地探出头去看,只见前方领头的人轻轻松松地从墙上抽出一块朱砂色的砖块,这堵墙便如接到命令般从中间劈开了,领头人又走了进去。
村长家里竟然有密道?我真是好奇极了,这其中里有什么?我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却发觉他们根本处于昏睡状态,没人发觉我是清醒的,便大胆地睁开了眼睛四处张望。
前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走道,没有火烛不足以看清前方的路,这漆黑的夜就像迷雾般笼罩着我,让我不敢掉以轻心。走了一阵,他们便拐入了一个巨大而漆黑的密室,密室中充斥着难以忍受的异味,令人作呕。
黑暗中,我只能隐约看到前方竖立着一排排的木桩,上面似乎用铁链锁着什么东西。黑压压的人头在这宽敞的暗室中一动不动,令人感觉诡异至极。
适应了浓稠的黑暗,我能够愈发清晰地观察到周围的情况,为了看清木桩上的东西,我缓慢且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面低着头的人,悄悄地凑上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每一条木桩上,竟绑着的都是人!他们被粗大的铁链栓在木桩上,嘴巴被布条绑得严严实实,似乎都陷入了昏迷,我悄悄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头,幸好还有呼吸。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我环视四周,他们依旧一动不动,如同骤雨前的沉默,让我心生不好的预感。
突然,身后爆发出一声惊天嘶吼,所有人像接到指令般疯狂地扑向木桩,张开锋利的牙齿对着木桩上的人狠狠地咬了下去!顿时,四周鲜血喷涌而出,血光四溅!
天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上前用力地把这些睡梦中的人拉开,却无济于事,他们仍不依不饶地撕咬着可怜的被禁锢的人,木桩上的人已都被疼痛唤醒了,他们“呜呜”地哭泣着求救着,而这群睡着的人却不闻不问。
梦游中的人,怎会如野兽般撕咬人的肉体?不行,不能让他们害人!得赶紧让他们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