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阳光投在我脸上,令我不得不睁开双眼,想伸出手挡住刺眼的光,却感觉双手麻木不听使唤。触目所及之处,却是一片陌生,这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窗台、绯红的纱帐和着刺绣的被单,约莫是女子的闺房。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身处这里?甚是奇怪……想不起任何东西,甚至记不起我的名字。
发现触觉微微复苏,我便用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身体之虚弱让我险些坐不稳。拂起纱帐,我才能细细打量这房间——门檐吊着几个五颜六色形状怪异的铃铛,干净简洁的梳妆台旁叠放着整齐的衣物,跟前的桌子上放着杯水,似乎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这房间小巧整洁,我却毫无熟悉感,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我此刻身在何处。
“叮铃——”正当我十分苦恼时,铃铛响了起来,似是有人即将推门而入,几乎是同时,我倒回床榻,装出继续熟睡的模样。
只听见脚步声轻盈而缓慢地接近我,忽地一双柔软细腻的手轻抚上我的额头。许久,手的主人叹了一声,嘟囔道,“灵江,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我叫灵江?心里一愣,却是怎地都回想不出东西,也丝毫忆不起身旁这女子会是谁。但直觉告诉我这人对我没有威胁,便半睁着眼去看她。
只见她发似瀑布,肤如凝脂,眸若星月,俨然美好的花季少女模样。她见我微微睁眼,眼睛便有了忽闪忽闪的光,唇角也藏不住欣喜,一把抱住我。
“太好了,”她有些哽咽,“你终于肯醒了。他们都说你是活不过来了,我是不信的,终于……”
“你是谁?”我没等她感慨完,便问道。
她瞪圆了杏眼,诧异地放开我,一脸不可置信,“你不记得我了?”
身体已完全恢复知觉,我便缓缓再次坐立,捂着额头道“莫说你了,我都记不起自己是谁……”
“我可是你相依为命的姐姐水玲珑啊!”她泫然欲泣,“难不成那该死的山崖把你的才智都撞失了么?”
“山崖?从何说起?”我皱眉。
“果然,你都忘了。”她垂下眼帘,“半个月前你不慎坠下山崖,待我们发现时你已昏迷不醒,现在醒倒是醒了,却什么都记不起,这该如何是好……”
“我去崖边做什么?”我疑道。
“这得问你,”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只身去崖边做什么?”
无从得知。
“也罢,醒了就好,晚些会记起来的,”她自我安慰地咧嘴一笑,却是十分教人心疼,突而问,“这么多天了,你该饿了罢,我给你做点饭菜如何?”
“姐姐有心了,我还不饿。”我摇头谢绝了,“我想四处走走。”
“姐弟间何须客套,”水玲珑故作不满地噘嘴,古灵精怪的模样甚是惹人喜欢,“若是能走动的话便去吧,指不定能记起些什么。”
“好……”我微笑道,她虽语气亲切也十分热情,却让感觉颇不适应,也许是刚醒过来一时难以习惯。
梳洗整装后,我便走出了门口,水玲珑觉着我大伤初愈,身体虚弱,也怕我迷了路,执意要跟我一起走,我推辞不过,只好应承,心想有个人陪着也好。
所住之处位于集市旁,此刻恰逢赶集时辰,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贩叫卖声,妇女讨价还价,孩童嬉笑声不绝于耳。一路上是龙飞凤舞的华丽屋檐、朴实无华的褪色纸窗和光滑坚硬的青砖路面。
我默不作声,仔细地观察着路上的建筑,脑中苦苦思索着,却依旧一片空白无一所获。
“你最爱上集市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把玩。”水玲珑笑着说,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说“你常和小伙伴们来这儿……可还记得?”
“不……想不起来。我还有伙伴吗?”我茫然地看着挂在摊子上各式各样的玩具面具,或狰狞或滑稽或慈祥,却没有一个能唤起我一丝熟悉感。
“那……这个呢?”那小贩似是认出我来,笑吟吟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灰色面具。我接过一看,却发现这只是个粗糙简单的灰色面具,毫无出彩之处,甚至透出了一丝诡异。
“太好了,”一旁的水玲珑道,“幸好这个面具还在,灵江以为丢了还难过了一阵子呢,谢谢你。”
“不必客气,这孩子真是粗心大意,自打上次就落在我这里了,我认得它就替你收起来了。”
我点点头表示感谢,低头把玩手中的面具,只觉得它似乎与我颇有渊源,其余还是一无所知……
“是灵江!”一群孩子嚷嚷着朝我走来,其中一个白白胖胖、双眼眯成缝隙的男孩上前来殷勤地问我,“你身体恢复啦?”
“他生龙活虎着呢,可惜不记事了……”见我一脸茫然,不知言何,水玲珑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着急道,“我是很喜欢吃桂花糕的那个呀,一口一个……”
“我还是想不起来,”我略带歉意地朝他笑。
他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失望,“既然如此,只能等你记起来了。”
“我和他们很要好吗?”待这群孩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转身走远后,我好奇地问水玲珑。
“说要好,不如说他们十分崇敬你,”她神秘一笑,“他们对你言听计从。”
是这样吗……
这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顺理成章,我却隐约感觉有不妥之处,若要问我哪里不妥,却也无从说起。
转了圈集市,我也觉得无趣了,便回到家中,水玲珑张罗着为我做午饭,硬是说我身体虚弱让我去休息,我奈何不了,只得去厅中等候。
我坐在椅子上许久,顿觉十分无趣,便托腮着陷入了沉思。
眼前这一切……到底蹊跷在哪呢……
是这个女子自称我姐姐,我却感觉不到血脉相连?
抑或既是我家,为何我在水玲珑的闺房中醒来而非自己房间?
最令我奇怪的是,这里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怪异的味道,像是檀香又掺杂了少许腥味,虽颇淡薄,我却能清楚地捕捉到……难道是我太敏感?
正当我沉思之时,忽闻厅外似乎有轻微作响的脚步声,心道可能是水玲珑要找我,也许是需要我帮忙打下手。便踏出厅外,却不见她人影。仔细分辨,方才发觉这脚步声应是从很远处传来,百无聊赖,便想去寻她,于是顺着声源方向走去。
“他如今已忘却了一切……”拐过弯,便听见有人在低语,是水玲珑的声音。我好奇地探出头去看,只见她正和一个肤色黑黄的男人隔着窗口隐秘地传达着什么,时不时四下张望,十分警惕。
“什么也没想起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包括他父母?”
“都没有,他看了面具也没想起来。”水玲珑十分肯定地回答。
“凡事谨慎,万不可露出破绽,尽量拖着他争取时间。”那声音说完,脚步声便渐行渐远了。
“是。”水玲珑应了声,便向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我心里一惊,忙转身提气行回厅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敲打着白子。
过会,她便笑吟吟地端着些菜和粥迈进了厅堂,把碗具往桌上轻轻一放,问道,“你方才有没有在寻我?”
“我在这堂中等你,你不是嘱咐我好好休息吗?我便没有走动。”我故作随意地答道,接过勺子尝了一口,“许久未进食,才知粥也如此可口。”
“如此便是最好。”她笑了,眉眼弯弯,若非方才那番话,我大约会觉得她在发自内心地笑,可如今只让我觉得她处处透不对劲。
我忘记了什么?面具有何来头?我父母怎么了?
他们究竟隐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