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源从宫里回来后,日子便清闲起来,新收的徒弟殷少广也交给林长生这个大师兄。只是殷少广总是赖在荣瑞郡王府,十天中有八天是在荣瑞郡王府度过的,而且每天必要在林源面前晃悠,时不时招惹一下林源。日子便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将近年末,林源在外的两个徒弟也提前到郡王府。
目前为止,林源有四个徒弟,大徒弟林长生,二徒弟安富,修木系功法《长生诀》,擅使剑,江湖人称“飞花摘叶蝴蝶剑”。三徒弟余桐身具五行灵根,修习《五灵仙诀》,医术高明,人称“太素医仙”。四徒弟殷少广,江湖人称“逍遥公子”。林长生与殷少广都是美男子,安富与余桐也不例外。安富有点婴儿肥,由于常年研练剑术,他整个人就像一把开锋的宝剑。余桐则气质温润,是位谦谦君子。林源的四个弟子可谓各有特色,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
安富与余桐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同时到来。他二人都穿着紫衣,配着紫玉佩,容貌俊美,气度不凡。林源在上个世界玩剑三,最喜欢的门派就是万花谷。在这个世界,他有机会,有能力,就建立了一个心目中的万花谷。谷中弟子服饰都是按游戏中设计的,谷中环境也被改造的与游戏中的万花谷相差无几。只是林源生性良善,万花谷中没有聋哑村。
安富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头发扎成马尾,以冰蚕丝带束发,显得精神十足。余桐则散着头发,带着缠丝金花镶玉抹额,他的气质温润如玉,又带着几分狂放不羁。二人都骑着枣红马,缓步相对来到王府门前,同时止步。余桐看到安富,微微一笑,让如春风拂面,用他那温和的嗓音道:“二师兄,真是巧啊。”安富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二人同时下马,走到朱红大门前,余桐朗声向门口的侍卫道:“进去通报,说安富和余桐来了。”一名侍卫从侧门进去飞报。不一会儿,那侍卫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林长生。林长生看到安富与余桐,喜上眉梢,三两步走到他二人跟前,拍着他二人的肩膀笑道:“你们竟然同时来了,快进来。”便引着他二人进府,边走边谈。
余桐道:“大师兄如今住在王府中,真是八面威风啊。”林长生道:“不及你二人在江湖上逍遥快活。”余桐打趣儿道:“正好咱们换换,师弟我也在这王府中住住,只怕大师兄舍不得。”林长生回身锤了余桐一拳,笑道:“好你个余桐,竟然拿大师兄开玩笑。”余桐紧跟两步,揽着林长生的肩膀,凑到林长生耳边小声道:“大师兄,说真的,进展如何?”林长生轻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余桐放开他,哈哈大笑道:“如此看来,大师兄还有的磨啊,真是任重而道远。”林长生横了他一眼。余桐难得看林长生笑话,兀自笑个不停,林长生索性不搭理他。
三人穿过一重仪门,折而向西穿过一个穿堂,拐进一个甬道,走到一半,转进一个院落,就看到林炎陪着林源在院子里正等着他们。安富与余桐上前见过林源,林长生介绍林炎与他们相互认识。
几人进屋,林源让林黛玉过来见见他们。因林黛玉不是林源的徒弟,她的年纪又比林源的徒弟们小,林长生师兄弟四人都称林黛玉为师妹。
众人刚刚见礼毕,便听到门外小厮大声道:“睿王爷到!”林长生道:“请他进来。”便笑向林源等人道:“今天可真是巧,大家都聚齐了。”话音刚落,睿王爷殷少广已经进来了。见到安富与余桐,便问道:“这两位是······”林长生介绍道:“这位是你二师兄安富,这位是你三师兄余桐。”殷少广便抱拳道:“幸会,幸会,在下殷少广,江湖上都叫我吴广。”安富与余桐都也都抱拳为礼,余桐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逍遥公子’。”殷少广道:“不及‘飞花摘叶蝴蝶剑’二师兄与‘太素医仙’三师兄多矣。”余桐道:“都是虚名。”林长生道:“原来三位都认识。”殷少广道:“神交已久。”余桐道:“是啊,没想到竟然是师弟。”殷少广道:“这都是缘分。”林长生道:“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奉承了,安富和余桐刚到,住处还没安排。”殷少广不当自己是外人,笑道:“这个容易,我那院子挺大,二位师兄不如与我同住,以后还可以切磋切磋。”殷少广说的院子就是他在林源府中的院子。余桐道:“也好,正好与四师弟交流交流。”于是,安富与余桐二人便在王府中住下,时常与殷少广切磋法术,有时还会与侍卫们切磋武功。
除夕这天,林源从宫中回来,天色已晚。同林黛玉、林炎、林兴等林家人到安和堂祭祀林家先祖。府中早在正殿承运殿中摆好酒席,和府上下除了实在走不开的,都到承运殿中按次入席。大家欢聚一堂,共度除夕。
整个郡王府上下有三百多人,这还是林源精简过的。若不精简,按照亲王府的规制,少说也要有一千多人。林源不喜繁琐,府中家宴一切从简。林源依旧不多话,场面话都是林长生代言。
众人都入席后,整个承运殿鸦雀无声,林长生的席位在林源右手边,林源左手边的是林炎。再往下便是安富和余桐。林黛玉是女子,不与他们同席,后殿银安殿中另有宴席,都是府中女眷。
林长生代表林源,起身举杯遥敬众人:“大家都辛苦了一年,我代表王爷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众人都起身举杯,将杯中酒喝尽,只有林源是坐着喝的。接着便奏乐开席,林源先动筷子后,大家才动筷子。酒过一旬,便是歌舞。因林源不喜欢听戏,府中没有戏子,只有歌者、舞者,不设戏园,只有舞台,林源自己擅长音律,府中歌舞多出自林源之手。
林源将后世音乐歌舞与当时的音乐歌舞相融合,就像后世音乐中的古风音乐。当然,有许多古风音乐都是照搬后世的,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林源的创作了。不过他从不说是自己创作的,只说是古书上看到的。当然也有真正的古书上看的,比如这次宴席上的《霓裳羽衣曲》就是古人之作。
“霓裳羽衣舞”之后是“绫罗飞天舞”,最后是“吉祥游凤舞”。“吉祥游凤舞”是林源创作的,曲子以古筝、笛子、琵琶、萧、云锣、小鼓等十几种乐器合奏,曲调活泼明快,舞蹈则是根据凤凰飞翔时的曼妙姿势改编而成。舞者身穿羽衣,舞起来如凤凰来仪,轻灵飘逸。众舞者也都是林源亲自调教的,最能领会舞曲的精髓,看的众人忘记手中的筷子,口中的食物。
舞蹈结束后,林源已经离席,走了林源这尊大佛,大家渐渐放开。外面爆竹烟花齐放,众人直闹到五更天方才散了。林炎年纪小,也是半途离席,只有林长生师兄弟陪到最后。
大年初一,府中众人都有赏赐,还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一大早,殷少广就到荣瑞郡王府中,等着林源一起入宫。林源带着儿女和徒弟进宫。吴太后见了安富与余桐,很高兴,赏赐不少。当然,殷少康也是要见的,也得了赏赐。
这一天,廷臣宴过后,殷少康将林源留下,把太监宫女都打发出去,关上乾清宫的大门,只剩了殷少康和林源。殷少康拉起林源的手,林源想挣脱出来,殷少康抓的紧,林源又不能动武伤了殷少康,只得道:“放开。”殷少康轻笑着将林源的手放到掌中摩挲,道:“难得咱们有时间独处,林弟怎么如此见外。”林源眉头微蹙,道:“请自重。”殷少康手上用力,将林源拉自己怀中,右手拦着林源的腰,左手抬起林源的下巴,轻声道:“如何自重啊?”此时,林源已经忍无可忍,手上发劲推开殷少康,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冷声道:“陛下既然无事,臣告辞。”说着就向大门走去。
“站住!”殷少康喝住林源,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林源头也不回,只说道:“陛下当臣是谁,臣便是谁。”话音落时,人已到门外。而乾清宫的大门,仍然完好无损的关着。
林源从殷少康处出来,心中不爽。直奔慈宁宫,向吴太后告退,带着儿女、徒弟出宫。吴太后见林源面色不好,也不挽留,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就让他们回去了。
林源前脚刚走,殷少康后脚就到了慈宁宫。吴太后见殷少康的面色也不好,担忧的问:“你们两个怎么了?”殷少康道:“儿子有要事要单独跟母后说。”吴太后便遣退众人。
殷少康开门见山的道:“母后,林海到底是什么人,您为什么叫他少商?他改名叫林源恐怕也不简单吧?”此话一出,吴太后面色一变,接着如释重负一般恢复过来。
多年的心事被发现,心中的忧虑忐忑反而一扫而空,显得异常的平静。只听吴太后淡淡的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殷少康道:“儿子不问,母后是不是要一直瞒着。”吴太后道:“没有想着要瞒着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说起。”殷少康悲愤的道:“是啊,您没瞒着朕,也没告诉朕,您自从见了林海,眼里心里便只有他一个儿子了。每当朕看到你们相处时,总觉得自己是外人,朕,到底不是您亲生的。”吴太后叹口气道:“你们在母后心中都是一样的,只是源儿他自幼离开,五十多年才真正相见,母后想补偿他,与他亲近些也是难免。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母后的错。”殷少康道:“这么说来,林海真是大哥?”吴太后道:“是,也不是。”殷少康疑惑道:“怎么说?”
吴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当年,母后因有了你大哥少商才成了皇后。母后生少商时梦到月亮入怀,我们都认为那是吉兆。少商是先皇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都视他为珍宝。那时候是我跟先皇感情最好的时候,我、先皇、少商,真像平民百姓的一家三口。只是,少商没有福分,享受不了我与先皇的宠爱,在他三岁那年······”说道此处,吴太后眼中滚出两行清泪,殷少康见勾起吴太后的伤心事,心中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那股兴师问罪的势头已消,小声接道:“那年大哥暴毙。”吴太后顿时泪如雨下,哭道:“是啊,暴毙!我眼看着他断气却无能为力。你不知道少商是多麽好的孩子啊!他那么可爱,那么听话,那些人怎么能下得去手。”说道伤心处,吴太后忍不住痛哭起来。殷少康虽然没有见过他那大哥殷少商,却听吴太后讲过不少他的事,一时心中感慨,也不说话,默默的递上手帕。
吴太后哭了一阵,慢慢平复情绪,接着道:“那是见血封侯的毒药,少商中毒没多久就口吐鲜血,全身抽搐,身体渐渐的发紫,他到死时都紧握着拳头,那是多麽痛苦啊。当时只有三岁的他,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三岁的孩子,多么坚强啊!”吴太后似乎又回到当年看着自己儿子惨死的情景,眼中满是哀痛、无助,她喃喃道:“我当时多麽想代替他去死,可是我代替不了,只能这么看着,看着。后来他咽了气,被人抱出去,放到小小的棺材里。他该是多麽害怕,多麽孤独啊!我当时就想随他而去,是你父皇将我打晕了。”吴太后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殷少康只好默默递帕子,让她哭个够。
哭完,吴太后心中好受些,她拭干脸上的泪水,平复一下心情,说道:“再醒过来时,我就再也没有儿子了,从哪以后我再也没生过孩子。你父皇怕我寂寞,把玉鸾养在我身边。有了玉鸾,我才渐渐恢复过来。后来又养了你和广儿,才从少商的阴影中走出来,才敢到少商住过的偏殿中去看一看。
那天,也是个月圆之夜,月亮就像少商出生时那么大,那么圆,那么明亮。我独自一人推开殿门,四处一望,便看到一个孩子盘腿坐在窗下,沐浴在月光中。起初,我是害怕的,后来仔细一看便不怕了,因为那个孩子就是死去的少商,他还穿着生前的衣服。我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我以为是在做梦,想多看他一会儿,想伸手摸摸他。可是我的手却摸不到他,他的身上仿佛有一层膜,将我和他隔成两个世界。我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月亮西斜,他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依然和以前一样明亮,却没有了懵懂,是那样的平静而深沉,不像个孩子。他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很快便平复了。他说道:‘您怎么来了。’声音软软的还是那么好听,语气却很平淡。我眼中笑出了泪花,说道:‘孩子,你没有死,是吗。’我当时是多麽希望他死而复生啊。少商很快打破了我的幻想,他说:‘我死了,现在是个孤魂野鬼,不再是您的儿子了。’我执拗的说:‘不,你变成鬼也是我儿子。’他不说话了,身形渐渐变淡,直到消失。我想抓住他,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那天我在那里坐了一夜,哭了一夜。以后我天天去,却没再遇到过他。后来我渐渐失望,想着或许他投胎去了,便将那里封存了。封存的第二日,我便在梦里见到了他,他告诉我,人鬼殊途,我跟他呆久了对我不利,今后我若是想念他,可以在睡前想着他,梦里便能相见。之后的一年,我们都在梦里相见。他很聪明,许多别人想不到的事,他都能想到,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他也都知道。他帮我在后宫立足,找出当年害死他的凶手。我在他的指点下找到证据,终于杀了赵妃,为他报了仇。
一年后,他说他要投胎去了,不能再与我梦中相见。我问他是哪一家,他说:‘天机不可泄露,’我便祈祷他投个好人家。他投胎之后,我虽然想他,却不盼着相见,只是每日在菩萨面前祷告,祷告他这一世平平安安。只是没想到,只有十年,他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这时候他长大了些,看着有六七岁了。我紧张的问他:‘怎么了。’他说他魂魄离体了,从此又是孤魂野鬼了。只因我时时想着他,他才来见我。我听完就哭了,为什么我的孩子如此命苦,两世都不能成人。他劝我不要哭,说他这次是自愿的。因为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个魂魄,一体双魂是活不长的,而他的魂魄能存于世,就主动让出身体了。他说这样更好,以后又可以在梦中相见了。与他一体双魂的另一个魂魄就是林海,林海的夫人贾敏死时,他说要去看看林海,之后,我们又不能在梦中相见了。因为林海死了,他进入了林海的身体里,所以林海才会性情大变,返老还童。”
吴太后的故事讲完,殷少康道:“大哥的魂魄为什么能够存世?”吴太后道:“母后当年生他时梦到月亮入怀,这真是个吉兆,少商他生而为仙,在天庭早有位置,只等他劫满飞升。”殷少康道:“母后如何知道?”吴太后道:“他在梦中邀母后去过天宫,后来,母后又询问少林寺的高僧慧济大师,他也说少商是神仙。母后还见过少商的神仙师傅呢。”此时,吴太后的心情已经好转,殷少康心中的震撼委实不小,说道:“看来林弟真是神仙了,林弟的一生还真是传奇。”吴太后感叹道:“可惜他命不好,希望今后他都好好的。”
这么离奇的故事,殷少康竟然毫无意外的接受了,只因在他心中林源是不同的,再离奇的事发生在林源身上都不离奇了,因为林源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殷少康得知真相,经过一夜反思后,对林源便与以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