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客院?”孔二娘可不敢像主子那样任意妄为,这两年帮着处理了不少的家事,虽说夫人那不敢造次了,但还是要提醒下主子李婉儿可是“客人”,也是主子好兄弟的亲妹妹。
许是想到了和自己肝胆相照的李大福,还有慈祥和蔼的李大娘,岑修远点了点头道:“二娘,婉儿只是妹妹,只是岑家的小姐,旁的你就歇了那心思吧。这里你协助着夫人打理,我去趟店里。”
孔二娘自然知道这任务是对她的考验,收起了旁的心思脆声应了下来。
待岑修远出门之后,楚楚起身侧着身子对孔二娘福了福:“今后还要靠二娘帮衬着打理岑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二娘不吝赐教!”恭敬有礼,又不失气度,灵动诚恳的眼神哪里会是个傻女拥有的!
孔二娘一个慌神之际竟然受了楚楚的全礼,虽然说忙不迭的谦虚认罪,但她的心里是满意非常的,旁人都只当她是岑修远身边的管事妈妈,使唤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就连她比较看好的李婉儿小姑娘对她也是普通对待下人的态度。孔二娘在臣服岑修远的那天开始就将自己摆在了这个位置,所以也不怪别人低看,可不意味着她不喜欢被人高看一筹。
楚楚是从叶萱语来的,自然知道她的底细,又怎么会用一般下人的态度对待呢?第一次“见面”她成功的令孔二娘心生好感,接下来她就只需要稳稳坐在主位上,看孔二娘伸手分别点了内院外院的厨娘和洒扫的丫鬟小厮,内院和外院完全分开,这样的安排自然合情合理,楚楚也不禁暗暗点头。这么一安排下来,天色竟然慢慢暗了下来。
“好了,今儿是你们进府的第一天,刚才我已经吩咐了厨下做饭,你们就在外院摆个两桌酒席好好吃上一顿,明日一早自然熊管家给你们安排活儿,若是今后有谁被抓着偷奸耍滑的可别怪二娘不留情面!”训完外院的丫鬟小厮,让随身带的人将这些新来的安排食宿,转身对楚楚说小心翼翼说道:“夫人,李姑娘是公子义兄的亲妹妹,一向也被公子视为亲妹妹,有些小性儿,但本性不坏。”
“嗯,我知道的。二娘,夫君今晚怕是不会回府用饭了。咱们就在听语轩摆饭吧,你去请李姑娘也过来用饭吧。”楚楚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夫君”,怎么唤起来有些别扭呢?
孔二娘倒是听不出她的别扭,只是对于她能够尊重自己的暗示感到很高兴;不禁又觉着她亲近了几分。
孔二娘长袖善舞,楚楚也不是愚笨高傲之人,不过是一段外院到内院的距离,两人间的气氛便热烈融洽了许多,当然这中间肯定有双方都刻意的讨好,自然能够相谈甚欢了!
林林总总的事情自有孔二娘带来的一应得力下人去安排,楚楚眼下的任务则是陪着已经恢复正常的李婉儿用餐。只是?!这顿晚饭真的让楚楚吃得心里膈应不已。
“姐姐,真是对不起,今天是婉儿失礼了;来,你尝尝这道盐焗大虾,这是修远哥最喜欢的菜,妹妹跟着修远哥学了好久才堪堪能吃。”
“姐姐再尝尝这个,“麻婆豆腐”,呵呵,这道菜也是修远哥亲手教我做的呢。想必姐姐不知道吧,修远哥小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但他真的好厉害,什么都会!”
小姑娘眼里全是痴恋和崇拜,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是别有深意,若是楚楚真是那初嫁的十七岁少女保准被气得眼泪横流,或者说楚楚真的是对世事无知的傻子还好,偏偏她不但不傻,还比李婉儿所想的要了解岑修远得多。
桌上这些李婉儿亲手炮制的一桌美食固然是岑修远最喜欢的菜肴,但最初的创始者却是“叶萱语”,且岑修远教导做菜的是李大娘而非李婉儿;所以,对楚楚来说,难得的一顿享受自然不会白白错过,就着好吃的菜肴生生多吃了半碗饭,连个眼色也吝于投给费心费神的李婉儿。
看在孔二娘眼中,李婉儿的小家子气和楚楚的大家风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对楚楚的肯定又是高了一层。
这人就是这样,一旦对谁生出了间隙就越发看谁不顺眼,若是对谁有了好感,那就会越发的觉得那人真的好。今日孔二娘受命雇佣下人,被李婉儿硬贴了上来心里本就隐隐不快,但碍于公子情面还是毕恭毕敬应付着;后来却是发现公子对她不假辞色,连自己也差点被连累得被厌弃,这种落差加上和楚楚的相处,孰轻孰重自然心中了然。
再说李婉儿,见楚楚一声不吭的吃完饭菜,姿势不说优美,但也算是优雅大方,她也迷惑了:这个楚楚究竟是不是个傻的呢?
“姐姐,怎么你都不理婉儿?婉儿做的饭菜你也不说满不满意?”李婉儿小时候家境贫寒,对芝兰玉树似的岑修远也没指望着能够做正妻,所以心态倒是一下子就调正,开始试着讨好楚楚了。
“婉儿,你是夫君义兄的妹妹就等于是夫君的妹妹,但绝对不是楚楚的妹妹,这称呼上还是应该注意的好,不然被旁人听到平添误会。”楚楚拿小桃送上来的绢帕擦擦嘴,正了正身子,接着说道:“既然婉儿有心讨好我这个嫂子,那嫂子就托大说两句;岑府也算是世家大宅,下人们各有分工,今儿妹妹的心意嫂子领了,今后可别去和厨娘抢活儿干。”哼哼,你能够膈应我,我就不知道刺回去吗?老虎不发威,你们都当我是病猫!你想做这后院的一个姐妹,我就偏偏不如你的意!楚楚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李婉儿殷勤的样子心里就不爽。
李婉儿半张着樱桃小嘴错愕的样子让楚楚有些烦躁,思及白日岑修远曾经说过他晚上会让小远进府,丢开帕子转头问孔二娘道:“公子今晚会回来么?”
孔二娘点了点头,有些尴尬说道:“公子说他今晚暂且不回府。”虽说岑修远带信回府说六皇子有要事相商,但在这个时节总是感觉对新娘有些不敬的吧。
没曾想惊讶最深的会是李婉儿,本来被楚楚的话打击得够呛的自信心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回暖:新婚之夜,新郎竟然不回府?这是多么让人讶异的消息啊!看向楚楚的眼神不禁带着八分不屑和两分傲气,蹙起柳叶眉,同情道:“修远哥怎么能这样?”
楚楚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她倒是能够猜到一二,和司徒吟昊之间的问题解决之前,怕是几位皇子都不会允许岑修远歇在府中。这样正好,今晚见了小远之后才知道今后该怎么自处。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若无其事起身说道:“我到葡萄架下纳凉顺便消消食,二娘和小桃带着小丫鬟们也下去用饭吧,至于婉儿妹妹,你请自便。”
知道小远要来,楚楚让孔二娘带着小桃和新来的四个丫鬟还有厨房的妈妈都去前院等级造册,以便今后的管理,这样的理由一出,孔二娘对楚楚难免再次高看一眼,哪里会有主母想到登记每个仆役的名字、年龄和相貌特征!
所以到岑修远扮成“小远”回到听语轩之时,整个听语轩虽说灯火通明,但却是一片寂静,只楚楚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缓缓荡起,水红色裙角飞扬,他突然有了一个错觉;那个巧笑倩兮的先生就在秋千上暖暖的望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自己在脑海里畅想了许久的飘然嫁衣。
就站在院门处,化身皮肤黝黑的小远静静地看着楚楚,眼里的神色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
察觉了灼灼的视线,楚楚抬眼便看到一身普通束腰紧袖长衫的小远,先是一喜,随即一叹转头任性的装作看不见。
小远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石桌椅边坐下,眸中神色一沉,抱拳问道:“不知夫人找属下前来有何事?”
哐——楚楚只觉得脑袋里被谁的重锤重重击下,本是想靠着和小远的那一丝好感挣脱对岑修远的依赖,如今看来倒是个奢望了;深深看了眼貌似神情没什么变化的小远,楚楚干涩的挤出了一句:“没什么,你走吧!”
“你……没事吧?”岑修远看到楚楚这幅万念俱灰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犯疼,原本计划见了她转身就走的,却是又觉得她这个样子令人担心;另一方面又有个长着尖耳朵长尾巴的小恶魔在他耳边叫嚣:看吧、看吧,你的先生移情别恋啦!
楚楚倚在秋千上,心思飞得老远,眼睛盯着遥远的天际,借以压回满眶泪水!
什么叫“祝愿夫人和掌门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什么叫“属下自知罪孽深重,但夫人知道什么叫情势所逼”?
什么叫“从今往后,属下自当携妻子驻守南金,绝不踏入宣庆城一步”?
是了,宣朝人普遍成亲较早,小远当有合心合意的娇妻美眷,那次的事情的确是自己中毒所至,人家情势所逼献身救人已经够意思了,难道还要赖上去不成?
听到院子门口像是有什么动静,楚楚赶紧低头擦去脸颊泪水,本以为只是把小远当成忘记岑修远的替身,却是没料到临他转身决绝而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失落。
也罢,既然命运已经安排自己成了修远的妻子,那就要感恩,好好做好这个角色,能够重新陪在他身边已经是以前的奢望,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了,难道你们忘记我的规矩了?”清冷严厉的声音里带着不快,楚楚眨了眨眼:不是说他今晚不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