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的祖宗牌位是用特别扎成的“神轿”抬着,前面用八面特大铜锣开道,几十个盛满鲜花的花篮和几十个烧着檀香的大香炉,由穿着彩衣的少女捧着随轿前行。他带着儿子跟在轿子后面。当时最不易选到的是一个扶轿杠的人。不知他根据什么人的建议,扶轿杠的要用清朝有过功名的地方官才行。杜要找一个当时什么总长、将军的人倒容易,找一个这样的人反而费事。后来总算找到了当过上海县知事的的李祖虁来充当。轿后是集中了上海京戏班子里用的宫銮和戈矛剑戟等几百件古代武器。这一不伦不类的队伍和6个仪仗大队,从他家到法租界金利源码头走了3个多小时。黄浦江畔特备140艘汽轮摆渡船,女宾另备专轮。渡船后面再拖着拖驳和舢舨,每船桅顶高高飘扬着红底白字的杜字旗,在滔滔江面上犹如一条长龙,直驶高桥。舍船登陆,只见码头上搭着5丈高的五彩牌楼,一路汽车相接,从事先新筑6尺阔、5里多长的杜高路上驶抵陆家堰杜氏家祠。一路插满彩旗,每半里矗立一座松柏扎成的鲜花牌坊,沿途两旁挤满人群,盛况空前。当天上海邮政局也在那里设立一个临时邮局,赠送来宾每人一套印有“杜祠落成典礼纪念”的信封信纸,并加盖红色纪念邮戳。凡去道贺的客人都可以得到一枚很精致的纪念徽章,凭这一徽章可以去看戏和吃饭。
举行栗主入祠典礼时,由陆海军、公安局西乐队等组成的大乐队奏乐,要塞司令部在附近鸣礼炮21响。首先由杨虎以国府中将参军身份代表国民政府和主席蒋介石道贺。公祭典礼是由吴铁城、刘志陆、宋子文的代表宋子安、孔祥熙的代表许建屏、何应钦的代表何辑五等执祭,杜率儿子在旁答礼。接着是来宾道贺。参加道贺的来宾有法国总领事甘格霖、公共租界警务部长毛鼎,还有日本总领事和日本驻军司令板西将军及许多外国客人。此外,各省主席、市长的代表,各地帮会头子,上海工商、金融等各界的头面人物共1万多人。去赶热闹的贺客,不少是为了去看几场南北京戏名角会演的拿手戏,这在当时是有钱也不易看到的。那次梅兰芳是从广东赶来,荀慧生是在上海大舞台演出,程砚秋是从哈尔滨来,尚小云是从天津赶来,还有10多年没有到南方的龚云甫,那次也破例去了,王又宸有病,刚好也在头天赶到。其他如马连良、言菊朋、高庆奎、肖长华、姜妙香等也都是很早就来了。从10日到12日的三天连台好戏,使上海、南京都为之哄动。1万枚纪念徽章早已发完,临时还加添了几千个入场证。附近几县赶去看热闹的根本不能入场,便由天蟾舞台等戏班在外面演唱招待。每次开饭1000桌左右,要分四五次才能开完,几乎整天都是在开饭。从各方送礼之多,堂会戏目之精彩,排场之阔绰,在上海都是空前的。
1925年5月15日,日本人开设于上海的内外棉纱厂由于虐待童工引发罢工事件,日本人竟用手枪射击手无寸铁的工人。事件发生后,日本方面怕此事引发中国人的抗议,利用各种手段将此事强压下来。马超俊(后来曾任职国民党农工部部长)辗转听到了这些消息后,与在上海的国民党人商议决定,联络绅商学工各界做正义的声援。他们初步决定5月30日在上海九亩地举行民众大会,向日本人提出抗议,但需要有一位“最有群众力量之人”加入。民众大会筹备当局认为杜月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希望他登高一呼,广为发动。杜月笙当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一定尽力。”事实证明,在以后的整个事件发展过程中,杜月笙恪守了这一承诺。
不顾手下一部分人的反对,杜月笙当即取消了所有的应酬,说:“我要办正经事体!”他开始调兵遣将,分配给手下人任务:一、尽可能派人出席九亩地的民众大会。二、尽可能保护马先生以及其他国民党人的安全。三、尽可能维护会场秩序。四、赞成国民党人所提的一切意见。
没想到在民众大会举行以前,上海学生联合会发动学生、工人与商人2000多人,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宣传队,到处演讲日本工厂的暴行,并和公共租界的巡捕发生了冲突,上海南京路的老巡捕房一下子抓了300多人。紧接着便有1万多名群众围集在捕房门口,要求释放被捕者。双方正在对峙时,英国巡捕爱霍逊等突然向群众开枪,当场秩序大乱,群众死13人,重伤20余名,又被巡捕房拘捕了50多人。
听到这一连串噩耗后,杜月笙心情沉重,他破口大骂:“外国赤佬真不是人!”后来凡是通过租界赶赴九亩地开会的群众,一概被荷枪实弹的巡捕拦阻。公共租界的巡捕那天不但全部出动,更向吴淞口外的英国军舰求援,于是英国海军陆战队全部武装登陆,公共租界宣告戒严。但是,由于民情激昂、人人奋不顾身,九亩地的民众大会仍如期举行,出席大会的群众多达10余万人。大会议决吁请全国同胞,发挥团结力量,共同抗御强侮。就在这时候,杜月笙又接到通知,当晚8点在沪国民党人马超俊、叶楚伧、刘芦隐等,假法租界环龙路44号举行上海各界紧急会议,商讨援救被捕人士的办法。
张啸林(上海青帮头目之一)当时表示,英国巡捕打死了人,自会有官府去办交涉,杜月笙和他都是住在租界里的子民,为了生意又必须尽量拉拢巡捕房的人和外国人,种种关系都是积多年的努力和无数的钱财所得来,何苦为了毫不相干的事情,得罪了外国朋友?杜月笙却说:“我们住租界,但是我们是中国人!”
在那次会议上,与会的人个个悲愤无比,一致议决,从明天(6月1日)起,全上海的学生****、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同时通电海内外声诉英日两国的罪恶,请求世界公理,举国上下一致支援声讨。
6月1日,英国巡捕蛮横如故,因为南京路上有人阻止电车行驶,他们又开枪杀人,当场死4名、伤10余名。这么一来,情势越来越紧张了,外国舰队的陆战队纷纷武装开入公共租界,零星的冲突不断发生。
杜月笙自始至终都热心支持中国人的斗争,并提出了六大主张:释放被捕学生;抚恤;道歉;取消印刷附律;取消码头捐;收回会审公廨(即收回司法权)。
到了6月4日,上海已经成为一座死市。长时间的罢工,使上海10余万工人面临严重的生活问题,有关方面发起捐款接济,杜月笙又是最先响应,不仅自己捐出了大笔款项,还发动工商界的朋友踊跃捐款。据当时的统计,捐款数字约为100万元。正是因为有了这笔捐款,才能维持爱国工人最低限度的生活,使帝国主义资本家无从施展压力。
后来,北京政府同各领事团一再交涉。8月12日,由中日官方协商内外棉纱厂罢工案单独和解,订立条件六类,日厂赔偿工人伤亡费1万元,补助工人停工损失10万元。上海市民为“五卅惨案”提出的主张,则由北京政府和外国领事交涉累月,几经波折,终于获得部分解决。
由于“五卅惨案”的发生引起了举国一致的对英经济抵制运动,当年,香港这个被誉为“英国皇冕上巨钻”的城市由于贸易停顿,收支无法平衡,香港总督府破天荒地向英国政府紧急借贷300万英镑。英国商务大臣卜赖脱曾在当年提交了一篇满纸哀鸣的报告,其中有一段说:“就目前上海方面与中国其他商业中心之情况而言,总罢工实已瘫痪对外贸易及大部分重要产业。目前抵制运动亦在实施,以其全面对付英国,部分对付日本,此外,过去中国在条约中畀予英国的商业特权,如今且已提出必须撤销的要求。因此,本人对今日中国的经济局势与贸易前途,实难避免发出极悲观之论调。”
抗战开始后,杜月笙参加了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任主席团成员兼筹募委员会主任。仅月余时间,杜月笙主持的筹募会就筹集到救国捐款150余万元,有力地支援了前方的抗战。他筹集了大量毛巾、香烟、罐头食品用以劳军。八一三抗战后期,他得知驻守在四行仓库的谢晋元团缺乏食品时,仅用了一天时间即向谢团送去了20万个饼。他主动将杜美路的私宅借给财政部“劝募委员会”作办公地点,发动与组织上海各界力量认购了救国公债7500万元,几占全部发行量的1/6。杜月笙还弄到一些军中急需的通讯器材、装甲保险车送给****将领,并应八路军驻沪代表潘汉年的要求,将从荷兰进口的一千套防毒面具,赠送给晋北前线的八路军将士使用。
杜月笙还直接参与了部分军事行动。八一三抗战爆发后不久,戴笠奉蒋介石之命与杜月笙合谋,利用帮会组织苏浙行动委员会。在苏浙行动委员别动队的5个支队中第一、二、三支队的司令均是杜月笙的门生,支队成员中有不少是因帮会关系而被拉去参加的。上海沦陷后,蒋介石为了阻止日本海军大规模溯江西侵提出了封锁长江的计划。杜月笙顾全大局,率先指令自己的大达轮船公司开出几艘轮船行驶至江面凿沉。在杜月笙的带领下,其他轮船公司也纷起响应,凿船沉江,阻塞了长江航道,迟滞了日军的进攻。
国民革命军撤出上海前,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曾召开国民对日经济绝交委员会成立大会,通电全国组织对日经济绝交执行机关。杜月笙等27人被推选为绝交委员会执行委员。10月19日上海银行业根据绝交委员会的决议通知各行庄停止对日汇兑证券交易时,杜月笙主持的中汇银行、中国通商银行等单位一体照办。
上海沦陷后,杜月笙还以市各界抗敌委员会负责人的身份仍在租界内坚持了一段时间。他曾不惜巨资买了不少****党组织设法出版的《西行漫记》、《鲁迅全集》等进步书籍,烫上“杜月笙赠”的金字送给租界内的各大图书馆,为广大市民提供抗日救亡的精神食粮。接下来,杜月笙拒绝日本人的拉拢,于1937年11月迁居香港。在香港,他利用帮会的关系,继续开展抗日救亡工作,从事情报、策划暗杀汉奸等活动。其中最着名的是,他在上海的门徒协助军统特务刀劈了大汉奸、伪上海市长傅筱庵。杜月笙主持的上海敌后工作统一委员会采取各种办法迫使上海资产阶级的头面人物虞洽卿等人离沪赴渝,制止了黄金荣公开出任伪职,并成功地策反高宗武、陶希圣脱离了汪精卫汉奸集团。
1949年后,杜月笙想去法国,希望蒋介石给他办护照。老蒋说,护照可以办,先交15万美元手续费。杜月笙仰天长叹,才明白天下最狠的流氓原来不是他姓杜的。杜月笙晚年,拿出多年来别人写给他的各种欠条,全部予以烧毁,并告戒后人不得追讨余债。其中光是王新衡就欠了杜月笙500根金条,还算是少的。杜月笙去世时,只留下了10万现金,每个老婆各拿一万,儿子一万,未嫁的女儿六千,已经出嫁的四千。据其女杜美如说,杜月笙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希望了,你们还有希望,中国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