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顷刻消失，徒剩四壁和空寂的呼吸，你会选择什么？垂死挣扎？还是自行了断？亦或者，抓住眼前这根可能是陷阱的绳子？无论你选择什么，结局都只有一个。
1.
简澜的麻烦，在周三那天被放大。
降薪。
可是不降职，而且她还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之前的配置仍在，包括秘书小言。
简澜觉得受到羞辱。
办公室里忽然有了一种传闻。简澜这几年一直和高层有关系，只是表面功夫做的太到家，以至于旁人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凑巧的是月初公司人事大改动，有人升有人降，还有人外调，这外调的队伍里，有许多高层领导。
几乎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却越传越大，越有模有样。
简澜跌了，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而是因为靠山不在了，到底哪个才是她的靠山，众说纷纭。
所有的不利因素排山倒海般压来，简澜觉得呼吸困难。
申请休假，奇怪的是，董事长批的很快，并没有在意她的理由。
去看米苏，她正忙着养闺女。
林振坤父母从老家赶来在照顾，米苏父母身体都不大好，照顾第三代的任务就自然落到了林家父母身上，两老脾气十分的好，退休在家有几年了，对于这样的任务自然是十分乐意。
米苏只负责喂孩子，养身体。
才半个月而已，简澜再见到的米苏已经体积庞大了之前的三分之一。
简澜猜米苏现在自顾不暇，应该不会从小言那打听自己的情况，见了面发觉，果然是。絮絮叨叨的，几乎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孩子。
简澜看着米苏那淡淡的笑容，再次选择不吭声，来访理由只是看看她和孩子。
在米苏家坐了一个多小时，都是在听米苏发牢骚，身材走形了，完全是奶妈角色了，所有的目标都落空了等等。孩子和之前在医院见到的相差很多，几乎就是传说中的见风就长。胖胖的小脸蛋，小手，小脚，偶尔听她在甜梦中呓语几声，简澜低落的情绪都好了几分，孩子真是好神奇的恩赐。有一天，自己也要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每天都陪着她，到哪都带着她，教她吃饭，走路，叫妈妈，认识这个世界……简澜想的出了神，连手机响都没发觉。
还是米苏在一旁提醒才知道。
“简小姐。”程远昊的声音传来。
简澜石化了。
米苏看出了苗头，正喂着孩子，用脚踢了踢发怔的简澜，轻声：“干嘛呢，谁啊？”
简澜苦笑。
“许恒乾？”米苏用口型问道。
简澜摇摇头。
“至荣问你是不是记得要请他吃饭这件事。”程远昊估计猜到她的表情。
简澜被这个名字唤回了神。
“哦，记得的，他什么时候有空？”简澜想，这个肯定是要问你这位老板了。
“就现在，吃午饭，他中午刚好没着落。”
“那好的，要在哪家餐馆等？”简澜有气无力。
“就上次那家。”程远昊倒是精神奕奕。
“嗯？”简澜想起上回的事。从那天后，程寻就没再和自己联系过，自己自然就没联系他，最近事情这么多，只怪分身乏术，否则真的希望变出很多个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
“不可以么？”程远昊听出她的反感。
“不，可以的。我现在就过去。”简澜接受这个要求，离开米苏家。
米苏仍旧是爱叮嘱，简澜在门口换鞋子，她跟过去，使劲问：“我说，你就不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认识新男人了？好像不怎么开心啊？出什么事了？你这是干嘛去？什么时候跟我说说啊？”
简澜被这一大堆问题轰的头脑要爆炸，只是软软地摆手：“你饶了我吧，等我养精蓄锐了再告诉你。你好好养着。”
门被简澜主动关上，剩了米苏的余音还在耳边响。
简澜发动车子，驶向那天的餐馆。
她记得那家店的名字“紫默”，据说是两夫妻开的，女主人的名字里有个“紫”字，男主人就是个“默”字。这样的搭配，取巧，也好听。
刚停了车，就看到那家的车位里停着那辆黑色奥迪。
简澜想起那天大雨中的情景来，心里有些缓，再想到那天程寻的一句谢谢，不经意间就透露了蒋至荣在旁使了小力。是该请他吃饭的，无关乎是不是程远昊让他下车帮自己忙，淋成那样还态度极好，真的是个强人。
2.
刚进大厅，就看到蒋至荣站在那，简澜笑笑，算作招呼，据说是包厢都订好，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程远昊端坐在主位上。
见简澜和蒋至荣进来，起身让位：“你做东，坐这。”
简澜看着已经坐到客位上的程远昊，惊讶的不知道怎么言语。不是说请蒋至荣吃饭？怎么他也在？难不成他们公司规定，请员工吃饭必须带上老板？
心里不悦。
她本来就堵的慌，而今见到这个让自己很堵的罪魁祸首，自然冷静不下来。
怒气冲冲地在主位上落座下来。
“为什么你在？！”声音不大，只是谁都听出她的气愤。
“那天是我让至荣下车帮你。”程远昊一副耍赖的模样。
“那在雨中淋雨的也不是你！”简澜还击。
“你要明白，首先得我有这个指示他才会下车帮你，否则你得到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和饥饿，还有，十分不好的精神。”程远昊不急不慌。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耍赖的人！”简澜气急，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一副不顾后果的势头。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恩，你这样的人。”程远昊不知道是找不到形容词还是另有所指。手上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眼前的女人怒火中烧，可是，没关系，这不影响他的心情。
“程远昊，你到底想怎么样？”简澜是委屈的，委屈的就是自己在根本就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得罪了一个人，然后失去了手上辛苦几年的来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从许恒乾的事件开始，没有一天自己是顺心过的。
“我没怎么样你。”程远昊只看手上的茶杯，茶已经被喝的只剩底，他就放在手心里把玩。“我怎么你了？”一会，他抬起头问，很无辜的样子，看的简澜恨不得将旁边的茶壶一把砸下去。
是蒋至荣先她的想法付诸于行动时给她挪出椅子，请她坐。
简澜本来的怒火就反了方向：“都是一伙的！”话都没有主语，听的人莫名其妙，说的人自己也不大明白，是被气的糊涂了，所以才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得罪你什么了？！”简澜坐下，喘了口气，问道。
“你从来没得罪过我。”程远昊手里的杯子回到桌面上，正眼看她，目光深邃的吓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简澜不解，被他的目光震撼到，问的有些底气不足。
“你不如，回去问问你母亲！”程远昊扔给她这句话，起身即走，一点解释都没有。
蒋至荣赶紧跟上，取了包和外套，临出门不忘拍拍简澜的肩：“简小姐，不好意思，改天在联系。”局面变化之大，连他这个有心理准备的人都觉得失策。
之前火yao味十足的包厢顷刻就冷静下来，简澜甚至觉得有些萧条。
这是什么意思？
回去问老妈？
简澜想起那天回来时，自己问母亲，愿不愿意跟自己到D城，可是她首先得到的就是母亲迅即闪过的一丝慌乱。
到底，是为什么？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多恩怨情仇，只是，那到底是不是我的过错？还是，我就是那个过错？你想要的，原来，就是所谓的补偿？！我能不能告诉你，你寻错了方向。
3.
简澜退后，一步一步，脚步慌乱，她发现心底潜伏上一种叫直觉的东西，这个直觉告诉她，快跑。
踉跄的脚步带出声音来，简母发觉，来不及擦眼泪，声音警备：“谁？”
简澜靠在门口，无声的无力。
简母走出来，手里还抱着那本相册。
简澜强颜欢笑：“妈。”
见是女儿，简母镇定了些，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相册往下掩了掩，随手抹掉眼泪，“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我休假，想给你个惊喜。”简澜的目光落定在那本相册上，她掩饰不了心里此刻翻滚上来的好奇，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在那里，能让母亲这样失措？
简母一动不动，站在那，她知道女儿已经不是小孩，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打发过去，是告诉，还是不告诉，她现在还没把握，如果女儿知道所有的一切能不能承受，会不会从此与她隔阂成永久？
“妈，我看看相册？”简澜故作轻松。
简母的思维跟不上，只是见女儿这样随意的表情，打定主意，还是告诉她，或者告诉一些也好，所有的坏消息需要的向来都只是时间而已。如果自己慢慢地告诉她，也许能缓和承受力。
想至此，沉默着将手里的相册递了过去。
简澜接过，走进阁楼。
她没有急着看相册，相反，仔细地观察了阁楼，很干净，很整洁。
堆砌着很多杂物，但都分类整理好，一目了然的样子。
简澜注意到母亲刚才坐的附近有一个个小箱子，整齐的叠在那，都佩着精致的小锁。
这个锁，是防谁的呢？
简澜疑问。
简母跟在她身后，与她一起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简澜看看母亲，似鼓足勇气地翻开那本相册。
她不认识的一个男人。
从年轻到中年，似人生旅程，全都记录下来。母亲和他有合照，只是不多，看年份，竟然是母亲二十出头的时候。到后面就不再是照片，而是剪报，细细碎碎的，有大篇的报道，有小块的，但都配有照片发布的。
简澜一开始只去关注这个人的相貌了，使劲回忆脑海里有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一直到后来看到有篇特大的报道：程林两家政治联姻，才子佳人……配的大幅照片上仍旧是这个男人，旁边伴着娇俏的新娘。
简澜看到报道里的名字，程天南。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或者见过？
简澜使劲地想。
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想这个名字到底从何而来。
可是，没想到这个名字，却想起另一张脸。
程远昊。
简澜呆住。
自己这趟回来，是因为他恶狠狠地说，让她回来问自己母亲。
程。
这个姓，很常见的吧？
不至于，巧合到这种程度？
可是，真的是很狗血的事情，因为简澜喃喃了句：“妈，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程远昊？”
这回，换至简母目瞪口呆，讶异地张着嘴，半天没吭声。
“妈，他是不是还有个儿子叫程寻？”仿佛不太确定又不甘心，简澜追问一句。
简母只是震惊地看着女儿。
“我回来，是因为程远昊叫我问问你，到底得罪了他什么。”简澜忽然觉得悲观，声音哽咽，她不想听到那些复杂的事情，更不想知道那些事情和自己有关，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安静，平顺的，不是么？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简母终于开口，嘴唇有些哆嗦，心里祈祷，但愿，只是巧合。
简澜于是告诉母亲自己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也明确地表明，程远昊是默认所有事情由他而起。
简母安静地听完，不再言语，她决定不告诉女儿，事情的缘由，她要先去见程远昊。
简澜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答案，简母忽悠了她，以自己太累为借口，让她休息一晚再说。
简澜信了母亲，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只有母亲最可依赖，她决定给母亲一点时间，等着母亲告诉她。
简澜没想到，母亲趁她去洗手间时从她包里取了手机，翻出了自己刚存进去不久的程远昊的电话，然后以买菜为名，消失了。
简澜在家中等至晚上八点多，母亲还是没回来，手机打去永远都能通没人接。再后来，就变成通话中。
简澜急的想报警。
最后，忽然灵光闪现，要去联系程远昊。
只是，程远昊的电话，竟然也是通话中，一直，都是通话中。
4.
简母在程远昊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厅等人。
她在等程远昊，来的路上给他打过电话，对方很奇怪地问了声是谁，她报的很简单利落：“我是简澜的妈妈，我想见见你。”
程远昊应的很爽快，约了时间地点。
只是简母没想到自己到的时候他还没到。
真的是很没礼貌的孩子。想到他，简母就自然地想起一个人，她记得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年轻，梳着长长的两根辫子，经常一起说说笑笑，有太多聊不完的话题，她笑的时候很甜，甜的让人都可以生出幻想来，但她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就像眼前这个人，也是冷漠地坐下来，没有任何表情。
时间那么快，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如果能亲眼看到孩子成家立业，她肯定会很欣慰的吧。
想往事想的太出神，简母有点回不过神来。
程远昊慢条斯理，他刚还在加班中，A城他执意要建的晓荷厅在手续上出了问题，落了该准备的环节，自己正在极力找寻资料，简母来电话说要见他，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是，他以为简澜会在，谁也没料到竟然是单枪匹马地来。
他不说话，他恨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按辈分来说，自己应该要尊称一声阿姨，但母亲和她的情谊在二十几年前就了断了。
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保持沉默。
“你想怎么样？”简母看出了他的排斥，先开了口。
没有回应，程远昊只是端起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他看着窗外，下着大雨，很大，有暴雨的苗头。无端地就想起那天在雨中见到的简澜。
“或者，你想要什么？”简母换了句话问。
程远昊被这一声带了焦急的问话唤回神，转过头来，将咖啡搁置在桌上的碟子里。
“是不是我开口要什么，你都给？”程远昊的眼里闪烁出了狡黠。
简母被他的眼神怔住。机械地点了点头：“是。只要我能给。”
程远昊轻笑了一声，有点讽刺的意味：“当然，你给不起的我也不想要。”
“那你说。”简母有些心慌，她不知道简澜是怎么认识的程远昊，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要你在简恩江旁边的合冢。”程远昊轻轻地吐露出字来，边还继续端了咖啡喝，仿佛是在说笑。
简母震惊。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这个要求，她甚至想到他会要求自己在他母亲坟前下跪。
震惊到没有反应。
“那本来就不属于你。”程远昊随意地再言。
简母只是看着他，没有了任何说下去的想法，她的目光深邃起来，似要将他看透。
“如果你拿不出来，就不要来找我。”程远昊喝完了咖啡，站起身，“我来买单。”说罢就起身往柜台走去。
这个背影，太像一个人，简母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不是没反应到这种程度，只是被这个要求给震撼。
原来，真的有冤冤相报这回事。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