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艺原本是不喜欢大惊小怪的,痛也不会喊出来的人,如今却故意非常大声又痛苦的‘啊’了一声,果然,容铭身形停住,只是没有回过头。
“哎哟,这小姑娘带着颈托还摔成这样,真是遭罪。”
“啧啧啧,这种摔法,得多痛啊!”
“怎么不起来,是不是起不来了,有没有人扶她?要不要我扶你呀?”
唐千艺尴尬的趴在地上,望着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撇撇嘴,既然非要纠结扶不扶,索性就靠边不要看热闹了可好?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容铭总算回过头来,只是他的脸,却让趴在地上计谋得逞一脸奸笑的唐千艺惊讶得下巴都掉了。
容铭迎着唐千艺两眼发直的目光向她走去过,看她回过神来想笑又憋着满脸通红,有些窘迫和鄙视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带着颈托狗啃泥一样的姿势趴在地上能好到哪里去似的。
医院花园的长凳上,唐千艺将容铭胡乱贴着的纱布撕下来,替他消毒,按照伤口大小剪出合适的创可贴贴好,“真是看不出,我眼前的容铭是那个爱整洁的容铭。确定不是其他人假扮的吗?”
她想,他听见她的呼喊声,反而越走越快,一定是因为这张眼前和嘴角都贴着纱布的脸,前面的衬衫沾了一些黑不溜秋的不明脏东西,看起来又狼狈又邋遢。虽然真是惹人心疼,但也让人忍俊不禁。
“都已经在医院了,这伤口怎么还草草包扎了事,看这手艺,不会是柳媚给你包的吧?”唐千艺肯定的问。
容铭也不知是觉得丢脸,还是不想理她,从头到尾任她折腾,板着张脸不说话。
唐千艺收起东西,故意用了点力气摁了一下他的伤口,看他皱了一下眉,才满意的笑着说:“好了,不会留疤的。”
容铭侧目看了一下唐千艺,将她刚才摔倒时有些弄歪的颈托细心的安好,然后站起身,“大白天的喝酒了吗?”
唐千艺笑靥如花,“我刚才追你可不是耍酒疯,再说我一个病号,谁会给我买酒喝?你要去给我买吗?那记得要买手撕鱿鱼,啊,这么说起来,真的好想喝。”
容铭一脸看怪物般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唐千艺,“你追出来干嘛?”这女人,不问她正事,就知道贫嘴,什么时候变得对人这么友好了。对谁都这副样子吗?
唐千艺抿着唇笑,双手插在病服的口袋里,脚在地上左右摇摆,“本来有事情要问,现在没有了。”
容铭皱了一下眉,收回目光,往医院出口走去。
唐千艺看着容铭的背影若有所思,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本来想大声质问他,到底为什么知道她在银座?她的文件是不是被他抢走?他是不是一丝愧疚没有,还盯着她手中的股份?但是……
看着他脸上的伤,好像什么事情都明白了过来。那条在厕所上看到的短信――‘明天上午十一点到银座2603,你想知道的答案等着你’也有了答案,容铭删除了她的短信,将内容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却大笨蛋似的没有删除已发送记录。
施厚琛口中的‘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里那个他,就是容铭啊。他得是怀着什么心情,才会冲到银座去和施厚琛打了一架?
唐千艺想明白过来,只是当下这一刻,觉得空气都是甜的,嘴角的笑都合不拢,她站起来,手做喇叭状冲着容铭大喊:“下次不要再放泻药了!”
远处的容铭闻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不自在,那明明只是润肠茶。
唐千艺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是怎样一副表情,她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
其实她也没什么其他大问题,只是脖子上的颈椎伤到了,医生当然是建议要住院一晚,她可不信那建议不建议的,但柳媚如同接了圣旨一般遵从命令,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了,只得住一晚。
第二天被手机来电声吵醒,她听了电话那端的话,穿着病服就冲出医院,一手解开颈托,一手在路边打车,直奔相馆。
唐千艺下了车,手捂着自己的后颈推开相馆的门,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片狼藉,就这两天内,都已经是第四次这种场景了,她都快习以为常了。她收起惊讶,目光四处寻找,终于看见相馆老板,一脸伤心的坐在地上。
老师傅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着唐千艺,目泛泪光,悲愤地道:“都砸了,全给砸烂了!”
唐千艺蹲在他身边,“我赔给你我赔给你,全都赔新的给你,那张相片呢?恢复过来在哪呢?”她接到相馆师傅的电话,说是相片复原好了,赶过来却又是这副被扫荡了一般的场景。
“我打完电话给你,就去前面超市买了点吃的,回来我这小店就变成这样了!别说相片了,连我那台破电脑都被扛走了!我老吴踏踏实实一辈子,就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你说说你说说,这,哎!”
唐千艺打量了一圈相馆,目光里全是怒火,她腾地站起来,“重新装修,费用都算我头上。”说完她便扶着自己的后颈出去,又打了车直奔ZOE。
她一身病号服实在是太惹人眼球,一进ZOE,所有人都看向她,认出她是唐千艺后,男的双眼发直,怎么会有人能将病号服穿出时尚又美丽的感觉,女的双眼发狠,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勾引人的手段!
唐千艺可没有闲暇去注意周围,一路暴走,手里拎着颈托,就以这个怪异的造型闯进总裁室。
正对着镜子系领带的容天鸿头也不回,从镜子中看着火冒三丈的唐千艺,淡淡的说:“唐总监这是什么造型?如果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晚点再说。”
“容天鸿!你信不信我报警,说在银座袭击我,私闯我家,扫荡相馆,这些都是你指使的!”唐千艺将颈托摔在地上,泄愤般喊道。
“现在是法治社会,可不是古代生死只在王一句话的时代,你无凭无据的,别随便给我安罪名。”容天鸿收起脸上惯有的假笑,瞥了一眼地上的颈托道。
唐千艺吸了一口气,的确,是她太气不过,沉不住气,容天鸿既然能堂而皇之地做出这些事,又怎么会留下证据!她拿着一张没用的牌,怎么和对手交锋?“好,我是奈何不得你,但是如果你不将从相馆抢走的相片交给我,股份的支持,你就休想得到!”
容天鸿目光一紧,盯着唐千艺,“股份?”他突然转身疾步上前,一拳头伸过来攥住她的衣领:“股份股份股份!你仗着自己手里有那么点股份,把人耍得团团转好玩吗?”
唐千艺轻轻冷笑一声,“你要是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就算全身贴满‘我有多少多少股份,快来巴结我呀’也轮不到你被耍得团团转吧?容天鸿,你要是恼火拿这个开头,我只能说你找死。”谁先招惹谁呀!
被容天鸿这样拎着,脖子后面隐隐作痛,她头一偏,一滴冒出来的汗水打在他的手背上。
容天鸿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看着唐千艺苍白而倔强的脸,手稍微松开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什么属于自己?难道这天下的东西,从人一出生就写好了名字不成!我再努力再刻苦,却不及游手好闲的容铭半分,就凭他有容家血脉!我努力拼搏出来的ZOE,到头来还是会被容铭挤下台!这公平吗!”
“你若是没有心怀不轨,真的诚心为ZOE好,谁能,谁会将你赶下去?但是你并没有,你多努力一分,心里就觉得不公十分,你心心念着终有一天这些都不会是你的!谁的未来和想法我都不参与,你如果真想要股份,就将相片给我,那相片和你有什么干系,你抢走它,不就是等着我上门来取,既然如此,作什么?想要股份又不想别人说你想要股份?!”唐千艺直勾勾看着他赤红的眼睛。
容天鸿松开唐千艺的衣领,脸上透露着为刚才自己冲动行为感到后悔的神情,的确,无论任何时候,男人对女人动手,后悔只是早晚的事。
唐千艺刚想说什么,就听办公室的门向内一推。她转头看去,见那天在生日宴上见到的容铭爷爷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她时眸子像透着笑意。
容天鸿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在唐千艺耳边低声说:“今天就是股东大会了,那么久以来没有得到你的股份,我就没打算用这张牌了。”
唐千艺恍然,对啊,她忙着追查自己的事情,已经忘记了股东大会一事。容铭脸上挂彩,还是一直吊儿郎当,股东大会的支持率绝对不会偏向他吧?既然他之前也想要她手中的股份,那么对股东大会抱了希望的吧?思及此,她往门外走去,按容天鸿今天的态度,反正是不会将相片给她的。
经过容爷爷时,她礼貌的微微鞠了一躬,却突然被容爷爷笑着握住手。他站到唐千艺的对面,用她挡住了容天鸿的目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目光说:“凡事过头了,手里的武器就会变成自爆器。”说完松开头,笑着点点头,若无其事的往容天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