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没想到小妈和她儿子已经开始体检什么的了，甚至把学校里的东西都搬回来了。具体的情况我没问，知道与不知道与我何干。
中午下楼吃饭，爷爷依旧臭脸给他。
就是这样，他在的时候，他们挑麻烦的中心是他。他不在，中心是我，总之，无论怎么样也不会落到我姑姑家孩子身上。
“手拿上来吃！没规矩！”
他在饭桌上和小妈嘻嘻哈哈谈笑着，朱广云也试图插入他们的话题，但更多的是他操纵着整个局面，他长大了。
我记得以前跟他吵闹的一段时间，我说以后当家的一定是我！这是我家！
现在看来，我居下风。他当了兵他是全家的老大。
我指望他个人素质高一点，将来不要跟我抢家产，我实在不想在复杂化人际关系。争来吵去，人也就一辈子，投了胎，谁还记得你！
“萧萧，快来帮我带史蒂文去买药！它拉不下肚了！”桤木电话我，不知道她想什么，居然买了一条小泰迪，放在可乐杯里的那种。我称它干儿子。
“叫你别买别买！拉肚了吧！当时安安就是拉肚出的事！我跟你讲，别把感情寄托在动物身上！”我朝她家奔去，拖鞋在地上拖的沙沙的，风挺大，真个人灌起来跑！
她正在车库门口等我，“狗笼子呢？”她叫我把安安用过的狗笼子带给她，我一着急就忘了。
她白眼瞪我，“回去拿！”
在回家已经出不来了，酒喝多了的朱广云盯着我，“这么晚，到哪里去鬼混，黄痞！”
我不大想说话，小妈儿子正好下楼，我就跟他一同走。
夜黑，风大。
我拎着安安的窝什么味道都闻不出了，坐在他车后，我吼间蠕动。想起多年前我也坐在他自行车后过。
“真的去当兵啦？”
“嗯，还不知道结果。”
“那你现在去哪？”
“和初中同学见个面。”
兄和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我转眼想到我和大表哥二表哥的兄妹情。至少从血缘我能明白些什么。
大表哥常年在外地，于我也是嘘寒问暖，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没事，有哥在呢！现在条件不好自己努力，再怎么样，有哥在。”
我常常暖心，有这样的哥哥我很幸福！哥哥高高瘦瘦的，长得就是一副勤恳的帅样！我告诉刘炎林，他与我哥至少有三分相似，因为我恋哥！
他苦笑不得，我赶紧哄他，不是不是，我哥都结婚了，我还是爱你的。
二表哥与我同一高中，我高一辍学那年，他受伤留了一级，于是跟我许多同学在一个班上。
我以为我们会更亲密些，至少聊着同样的同学。
可事实，他离我越来越远。我曾嫉妒他的绘画天分，可说到底我在谁面前都夸，我哥画画可漂亮了！他从小就能空手画牛魔王！
我以他为荣，他却以我为累赘。原因自然是上一代的房产纠纷。
我常想靠近他，在他跟我聊电影，恐怖片，看我写的东西时，我一度以为我们是兄妹了。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因为要安全送我去他家睡觉，他不能喝同学们去打游戏。他告诉我，都是我，不然就怎么样怎么样。
也许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我太矫情，我们之间太远，与他的字字句句我都记得很清楚，没有抱怨的意思，我只想着，一切早已注定。
小时候，外公家有钉三合板一排一排的钉子。我和他们抢着当个宝，互相丢砸，那可是武器。他们两势均力敌，于是我成了抢手货。
我记不得怎么回事，我就成了大表哥那方的了。但现在想想，我从心底里就喜欢他吧，人不是常说捡着喜欢的人欺负么！可他被我们打败之际，趴在门沿儿上哭的稀里哗啦，要我走，要我永远别跟他玩了！
他留给我的永远都是一双送别的眼睛。这是一次。
还有一次，我在他的新家，刘红梅在附近的别墅里做保姆。他陪我看了一天他最爱的动漫片，最后他送我找我妈，巷子口，风呼啸着，他冲我挥手，那双迷瞪儿的眼睛，我也看得清。
后来两处面临拆迁，我与舅舅他们断了联系，好容易联系上大表哥了，才从他那得了二表哥的扣扣号。
当时是在那种破烂的小网吧里，谁知道我是怎样的激动，趴在连体的桌上又笑又哭，直抖！他可是我哥啊，我找着我哥了！我们有四五年断了联系的！
后来他二十岁生日，亲友里就我一个妹妹。我坐在他身边，被他朋友们误以为我是他女朋友。我陪他朋友们喝了许多酒，他洋洋得意的说，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妹妹！他被擦了奶油，我亲手为他擦洗，我是他妹妹。
我问大表嫂，送什么给二表哥比较好。她说花吧，送男孩子花他会影响深刻。
于是，包厢里躺着一捧最美的蓝色妖姬。
临走的时候我问他，哥，我是第一个送你花的人吧。
他说，是。
我满心欢喜。
后来有次去他家看外公，发现他房间桌上插着几朵彩色的花。
我问舅母，那是谁送的？
她说是他朋友吧。
至今我也没想通，他对我的若即若离是什么意思。与哥哥，我是爱他们的。可是他们与我呢？究竟我是想不通了。
他停车。
我再也没话问，桤木掏着口袋在那等着我。
“那我走了哦。”他说，带着一脸羞涩的笑。
还是尖嘴角的笑，我却讨厌不起来。
我告诉桤木他是我小妈的儿子，他真的要去当兵了！
“就他那个样子，身高都不够吧！”桤木嫌弃的翻白眼把笼子拿过去。
车库里，暗黄灯光，我看见小史蒂文，哆哆嗦嗦的撅着后腿，我不敢碰它，一直跟它隔着距离逗它。我告诉桤木要给笼子消毒，安安是有狗瘟的，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这笼子能不能用。
后来去药店买了药，是美宥便秘用的稀释便便的那玩意儿。
桤木把它屁股撅起，我捏着透明小瓶子把头塞进它屁股里挤。
“一点就够了，它又不是人。”我一副有经验的样子，等它拉下屎来，桤木满足的笑，我也赶着笑。
“好好养，它要是死了，我就不会再爱了。”
回家时，史蒂文睡的很香了。我把这事告诉刘炎林，他似乎没什么心思听下去。沉沉的告诉我，他爷爷生病了要住院。
“嗯？没事吧？”我问。
“没什么，就是家里没人照顾糖糖了。”糖糖，那只他自作主张买下的金毛。心里已经没有了不快，与它，我都快忘了，虽然名字还是我取的。
他比我只大了十五天。我说的是我小妈的儿子。
他的故事当然还没结束，其实我对他的了解也仅止于我之前所说的外表。他与我出现在同一个家庭，从此有了一样的家庭背景，我就该以为他是和我一样的人了嘛？
不知道，我从未尝试过去了解他，现在写下这些的时候，他已去当兵四五个月了。这绝不是祭奠，怀念，他对我仅仅是一个故事中的插曲。
20岁了，在我们家，有两个孩子的家，准确的来说是由两个十几年不同风俗结合起来的家。上人下人对这场关于“大办20岁生日”成了对立面。我也参战了，要知道，矫情的人一向对对于自己重要的节日之类很敏感。
“我不管，反正不要跟他合办，到时候怎么算啊，我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就一堆，他的再来一堆，你们朱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亲戚再一大堆，菜市场啊？再说，是二十岁啊！我一辈子就一次！”我摔下筷子，说‘你们朱家’这个词时，我已经明显瞄到朱广云的脸色不对劲了。
他嚼菜的脸都歪了，斜眼看台桌上的破电视——修了几回买了几回的二手破电视，只有五个台，调起台声儿还刺啦刺啦的有高有低。
他倒淡淡的说，“我随你，反正就这么些钱，你要上饭店也好上天上去办都好，没钱。”
我咬牙切齿，我认你狠，这一辈子我都记得，也请你记得，在我没工作之前，你能拿住我的资本就是你手上那些钱！
我跟小妈抱怨，我想她大概能站在我这边的吧。虽然平时她是无事佬，但只要没犯了她的利益，她也总能帮我说两句吧。
“还早呢，不着急，到时候再说吧。”她说。
“我问过你儿子了，他也不乐意咱们合着来。你直接跟我老子说，到时候给我们一人一半的钱让我们自己弄吧，省得他劳神！”
“我不晓得他怎么想，别急撒，到时候再说。”她脸露嫌烦之象，我知道多说无益，一个人鼓着气锁了房门。
想了半天还是给刘红梅打了电话，我已经厌恶懦弱的对她哭鼻子了，没有任何意义，说到底我目前一切的困难，不管是学费还是生活费抑或这场生日，仅仅需要的就是钱！
刘红梅却给不了我钱。
“废物样！别跟我哭了，我能怎么办，徐晓珊学费都是问题了，幼儿园多高了啊！你就盯着他要，要不到老了别养他！”她一阵歇斯底里，我就猜到是这样的结局，算了，算了，我累了，挂掉电话后，我满脑子想刘炎林。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有朝一日我出去了，再也不会回来！可是，可是你在这里，你的家在这里，如果不离开你，我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里。
别人都是因为未来想离开出去打拼，而我是为了躲避我那可笑的亲情。许多年后会不会后悔，没好好孝顺父母，对不起，任性的我没想到那里！
他们过得衣食无忧，却总用金钱给我找困苦，我错了，错在投错了胎，我没能力决定我的胎！可是，等我出去了，那就是重生，不是婚姻，出去了才是重生！
“萧萧啊，阿姨找你有点事，明天能来一趟嘛？”我没想到是林阿姨给来的电话，平时都是林叔叔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