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几步,忽然轰隆一声响起。
巨鼎上方火光迸射,刺目的光芒倏忽传出,透过悬浮的冰棺,直达上方顶处。眨眼间,整个石室都被染的火红了起来,犹如一朵正值盛开的石榴花瓣。
其速度之快,来势之猛,让谷大海三人惊惧之余压根不及转动念头。只见火红的光彩漫天飞舞,将他三人的脸,照的红彤彤、金灿灿,仿佛脸上挂上了一块金红色绸布一般。
过了良久,方才听见凝小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音轻缓,有如自言自语一般。
“是地心火本源!不过。。。。”,声音稍作停顿,“只有一缕!”,又响了起来。
谷离舔了舔嘴唇,他那原本仿佛黑夜一般的双瞳早在那火光窜出的瞬间,变成了血色。随着凝小婉的声音响起,眼眸中的血色又浓了一些。他的心,也变得活泛了起来。
这就是地心火本源么?如果我能得到,是不是我就能找杨文元那两个畜生报仇了?也将他一掷而下,也将他屁股摔成八片还多!
一想到那两张让他恶心的面孔,谷离的脸色突然变得狞狰起来。与此同时,他又有点心疼自己的屁股了。虽然他屁股上的疼痛早已消失,但是那一瞬,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流泪。原来杨文元的暴行伤的不是他的屁股,是他的心。
垂下的右手轻轻后摆,在屁股上一阵揉捏。咕咕的咬牙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清晰,也是那样的响亮。
好像,真的还有点痛!
余光斜睨,当他发现凝小婉的眼神里面竟有说不出的觊觎,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地心火本源,我要了!
忽而,余光中人影晃动,谷离心中惊咦一声,还魂过来。不待他张口出声,就听得凝小婉轻声唤道:
“谷前辈,你干嘛呢?”
见谷大海视若无闻,仍在行走,凝小婉声音陡然拔高,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谷大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却是将“谷前辈”三个字换成了“谷大海”,其中的恼怒不言而喻。
谷大海仍旧不语,脚步仍未停歇,甚至连微微的停滞也没有过。只见他双手垂落,目光呆滞,仿佛木偶一般。就这样一步一步,径直前行,眼看便要到了那巨鼎跟前。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谷离不知道,凝小婉就更加不明白了。虽然谷离是谷大海的孙子,一脉相承,但是他毕竟不是谷大海肚子里面的蛔虫。所以,他也是不知道的。
谷离挠了挠头,眼睛睁的大而闪亮。脑子里,似乎仍在进行一场争斗。
只见谷大海到了巨鼎跟前,稍作停顿,垂落的双手飘忽间抬了起来。一左一右,竟是开始了攀爬。
看到这里,谷离只觉得诡异之极,身上冷汗直冒。眼看谷大海的身影转眼间已离地二尺有余,张口急道:“谷大海,你在做什么!”,三两步跑将上去,一伸手就要将谷大海拽拉下来。
可是让他更加惊惧的是。他这一拽之下已然用尽全力,可非但将讲谷大海拽拉下来,随着谷大海的攀爬,只感觉自己的双脚一轻,倒是被他给带飞起来了。
他哪来这么大的劲?
谷离只觉背脊发凉,又死死的拽了谷大海两下,仍旧未果。只此时,凝小婉便看到这一老一少,一个拽,一个爬。眨眼间,二人连体婴儿般的影子已经到了巨鼎半腰的地方。
恍惚看去,谷离便好似半山腰上的一束垂柳,伴着微风吹来,忽左忽右,不停摇摆。
谷离边拽边骂,边骂边拽,先时还是“谷大海”,“老混蛋”,“老泥鳅”,“老畜生”轮番出口,到了后面声嘶力竭,竟哭出声来,再没有骂出一个字。见谷大海仍是魔怔般继续往上攀爬,只得松了双手,稳稳的落在地上。可他的目光却并没因此而移动丝毫,死死的望着已然快到巨鼎顶端的谷大海。眼眶珠水滚落,双眼中说不出的悲痛、疑惑、恐惧。
谷离仰着脸,失声哭道:“爷爷,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从今以后我。。。我i听你的还不行么?”,滚落的泪珠随着他面皮的颤抖,簌簌间,仿佛黑夜下的细雨,全都落在了地上。
不知是他的呼喊感动了上苍,又或许是谷大海听见了他声嘶力竭中的悲痛。只听他呼喊的声音刚刚落地,谷大海攀爬的动作蓦然迟缓,然后停住。
侧转头来,谷大海红润的面庞居高临下,眉目间透出一丝慈祥。只是,他的双手依然像钢钳一样,死死的扣住巨鼎上凸起的地方。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谷大海咧着嘴,一口泛黄的牙齿上面涂抹着金红的色彩。那一刻,他脸上的皱纹是那样的纹理清晰。他的眼神,却有说不出的感情包含。像是欣喜,又好似悲痛。
二人四目相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谷离见他蓦然还醒,双眼含笑,只感觉心中欢喜的厉害。双手一抹,将脸上的泪珠拭去,刚要说一句“你终于醒啦!可吓死我了!”
可破涕为笑的他话音还未出口,谷大海慈祥的笑脸倏忽消失。他那停下的双手又动了起来,左右交错,身影急速上升。再转眼,他已一屁股在巨鼎上方的边缘处坐了下来。
只是,他那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巨鼎上面,显得是如此的渺小。渺茫到让人绝望。
似乎是爬的累了,谷大海并不宽阔的胸膛上下起伏,口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身子微侧,他那张慈祥的笑脸又转过来了。口唇微张,谷大海却没说出一个字。
谷离呆呆的望着他那渺小的身影,口中仍在哭泣,“你回来!你回来!你回来!”,只是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此时他的声音竟然微弱到了好像连自己也听不见了。
忽而,谷大海的身子骤然一动,他那渺小的影子便好像沧海里的一叶孤舟,随着海风肆虐,缓缓的向前倾斜。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谷离和凝小婉的视线里面。
不待他二人反应过来,谷大海的身子已经缓缓坠落,头下脚上,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不要!”
凸出的眼珠好像随时都要掉出来似地,谷离那绝望且悲痛的声音骤然间响了起来,石室是尽是凄凉的声音。不待那声音散尽,他的身子恍如疾风般卷动,纵身扑了上去。一双略有稚嫩的手死死的扣在了巨鼎凸起的地方。
刹那间,他的手仿佛也变成了钢钳,也像方才谷大海一般,双手错落,笔直而上。只是,他的身子却在抖动,不停的颤抖。而且随着他越爬越快,越爬越高。身子抖动的频率也变得更加频繁。可是,他的身影并没有停滞的意思。
望着那如出一辙的飞蛾扑火,凝小婉只觉的自己的嗓子眼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眼眶的泪水也如谷离方才那般,滑落!只是让人不甚明白的是,谷离是为了谷大海而哭泣,她又是为了谁?
凝小婉掩面叫道:“小流氓,不要!”
谷离似乎听见了她的惊叫,身子蓦然间转了回来。他的身影也如谷大海方才那般,渺小!渺小到让人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我要去找我爷爷!”,谷离轻声道。
说完,他又将身子转了过去,入神般的望了望巨鼎内的赤色。那是死亡的味道!可是他的眼中似乎并没有恐惧,而是充满了憧憬!
“我不能没有他!”,谷离又说。
不待凝小婉张口叫骂,就瞧见谷离原本蹲坐的身子倏忽间站了起来。然后,
双腿一起,一落!竟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他那粟粒般的身影,只是一瞬,便再也看不到了!
凝小婉张着嘴,好半天才从中口中挤出几个字来。
“谷离,你真是个傻瓜蛋。你爷爷,他,他死了!”
“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