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淋了雨的叶凡有点感冒，喝了个冲剂，早早睡下。
他又做了那个梦。
多年前，他在刻字。
离着那棵相思树七八米远，有盏八角路灯，氤氲的水汽笼在周围，红橘色就像团在花丛里，灯影下，透不出亮光。
这云团般的橘红，过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叶凡的梦里，挥不走抹不去，也走不进看不清。
叶凡醒来，夜光闹钟显示三点。
他再没有睡意，幽幽地叹息。
梦里身外，心里空。
第二天，叶凡去了市政广场，来到那棵熟悉的相思树。
摸着这昨日的烙印，他想，其实不是小时候天真，以为刻下来的东西就会一生永存；而是小时候知道我们会长大，会有更广阔的空间，我们怕忘了，忘记自己原来喜欢过的人，喜欢过的物；也怕那些人和事把自己忘了。
现在有时候，我们明明记得，却想着遗忘。
真的想忘，却忘不掉。只能记住，留在梦里回忆。
经过那张石桌，叶凡还是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他来这么多次，其时也只是遇到一次。
她不是那些为了见他堵在公司门口，或者故意冲到跟前撞上，制造机会的人。
她对他似乎有很强的戒备，其它女子一般会打蛇随棍上吧。
那宛如繁星的双眼，深邃却又带着几分迷茫。
一个单亲妈妈，应该也是有故事的。
他们不一样，却又是相像。
叶凡想起了什么，开始拨打电话：“嗯，你好！哦，知道。辛苦你了，我有她的地址。回头我发你手机上。”
他挂断，想起昨晚竟然连名字都没问，太失水准。
等吃早饭要付钱时，发现钱包也忘了要回。
叶凡摁下要给自己刮个大嘴巴的念头，毛头小子经历的事不该在他身上发生。
客观判断理性分析计划施行有条不紊才是自己的作风。
走上车前，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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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婆生病了，苏媚打电话例行问候时察觉，她火速地和伍沁换了课，让她暂时带班。
刘婆婆也在春城区，公交车五六站的距离。
她收拾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出门。
“妈，你心口还痛吗？”一进门，苏媚就着急地把鞋子踢掉。
“哎，老毛病又犯！上次医生也说休息就好。你干嘛又跑来。”刘婆婆歪在沙发上，正在捡青菜。
“你生病了，要有人在跟前照看。”苏媚自己倒了杯水喝，早上上完课就往这边走，还没还没得及喝口水。”
“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她很怕这个，可老太太每次见面都提。
刘婆婆的儿子吸毒贩毒，过失杀人，在监狱里要呆十年。
儿媳带着孙子改嫁l市，一直不回。
刘婆婆今年已经六十多，很怕等不到她儿子出来。
苏媚忍了忍，还是把话说通透：“妈，虽说我是你的义女，当年你能收留我和小雅，真的非常感谢。这两年也没少得你的照顾，小雅喜欢你，觉得你就是她的外婆，有好吃的也惦记留给你。”她停了一会儿，老太太很认真地把那黄叶子挑出来，脸没有没啥变化，“你的百年我会照顾，你留下的一切也会全给哥哥。”
苏媚没和老太太同住，就是怕精神压力大，特别对小雅。
“闺女，你就是太实在。哎~”刘婆婆抬头，眼睛从青菜看到苏媚，
“你来炒菜吧，刚才你打电话来，我估摸着你得来一趟，饭闷好了。”她边说边站起来，“今天吃蒸排骨，哎呀，小雅没放学；她最喜欢蒸排骨了。”
刘婆婆看着她，意味深长，摇了摇头说：“这两年你照顾我很多，时不时还带着小雅过来给我解闷。我看着你也是心疼，你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她将青菜递给苏媚，“上两个星期，有一天我和大伙儿去中山公园学佳木斯，在和勇路看到一个女孩儿搂着何警官。”
苏媚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知情认命是一回事，被别人拆穿却又是一回事。
她低着头，接过菜，进了厨房。
刘婆婆不打算就此罢手，“你呀，心善，只能对自己狠心。当初，何警官来找我办事，也冒着风险的。我想他能看上你，为你谋划也是你的运气。”
她顺手剥两颗蒜，“我有个远方姐妹是看着他长的，知道他照顾我家苏宇，在里面为他打点，想着我到底割了哪块肉？
说他和他家老头一板一眼可不一样，门儿清得很。活路也多。黑白两道都买他面子。
我呀，只见过他几次，但是每次见着他那炯炯的眼神，心都慌。
你常来，说实在，我很高兴，可是敬比亲多；我就怕我里头那儿子呀~~”
苏媚边洗着菜边听她唠叨，本想着是给老太太解忧的，没料想却给自己添堵了。
灶上的锅已经烧旺，她淋上油，倒入青菜，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淹没了刘婆婆后面的话。
“唉唉，还有蒜呢！！”刘婆婆，赶紧用水一冲，放案板一拍，扔锅里去。
她看了一眼苏媚：“你心里不舒服，我想着也明白。那样的情况，其实我见过好几次，而且都是同一个人。”
刘婆婆说着，又撇了一眼：“我年纪大了；你可要多为自己留心。”
苏媚停下翻炒，转身笑着对刘婆婆说：“妈，我有分寸了。要不，遇上合适的人，你帮我留意。”
苏媚想，这事搁以前，自己是不守妇道作风不正，老太太怕是想骂，骂不出口。
“我老太太不懂什么爱情，这过日子吧，就是你情我愿。让你和拐子过一辈子估计你也不甘心。你毕竟有个拖累。别人再怎么喜欢也会考虑现实。现在孩子也大了，你收收心，还是能找个良配。”
苏媚还是淡淡的神色，心里却翻江倒海：我以为瞒得密不透风，岂不知是自欺欺人。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累人！早知道如此，一开始洒脱率性好了。
自己就是一时软弱，贪恋他提供的便利，给予的安稳，日渐依赖，成为习惯。喜欢有，爱，却未必了。
不过真是这样嘛？相见时的欢喜，未见时的思念，这实实在在的情感怎么骗过自己？
她假装不经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青菜盛出锅，“妈，下午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去了，你接小雅来住几天，我逗逗她，她逗逗我就好了。”
苏媚打开电饭煲，略微停顿：“好吧，有啥不舒服，你还是要及时和我说。”
“嗯。你知道，你姨啊，看我有你这个义女，眼红着呢！”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