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并没有听她后面的话。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马上把《雪血江山图》买到手，并亲自带着它到中国去参加周南家族三代人艺术成就展将会是什么情形呢？或者让贝丝拿了这幅画去见周伯东又将是什么情形呢？
可是贝丝在哪里？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劳伦急忙接电话：“哈罗！我是劳论，噢噢……”劳伦捂上手机对玛丽失望地说：“不是贝丝……”又对着手机说：“噢，对不起，我不想。对，我不想。就这样，再见。”
劳伦刚合上手机，它又响了。
劳伦对玛丽说：“不可能是贝丝。”然后按下通话键：“哈罗！我是劳伦……贝丝！贝丝！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劳伦对着手机声嘶力竭，可电话还是断了。
“是贝丝打来的电话吗？”
“是的，可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断了……”
“她说什么？”
“她只叫了声‘爸爸’，声音很轻……她一定是遇到危险啦！她一定是病啦！她需要我帮助！可是她在哪儿？在哪儿？！我的贝丝……”
劳伦要发疯了。
这时，居美走来。
“居美，我的孩子！”劳伦急忙迎上去，“贝丝来了电话，可只叫了声‘爸爸’线就断了！”
“不要着急，劳伦先生。”居美微笑着说，“我的朋友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们已经打听到了贝丝隐居的地方。”
“在哪儿？快告诉我！”劳伦迫不及待地问。
“确切地址要等他们核实了才能知道。”居美说，“不过这不会太久，请放心好了。”
“谢谢！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劳伦紧握住居美的手说：“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这很简单，劳伦先生。”居美狡黠地一笑说，“您只要不和我争购外公的画就行。”
“我答应！”劳伦毫不含糊地说，“只要你能帮我找回我的贝丝！”
三
史密斯和居美见面是在晚上。
那时，这位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总裁刚用过晚餐，正在喝茶。他不爱喝咖啡，爱喝茶，而且专喝中国的绿茶名品——碧螺春。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昏暗的灯光使客厅里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而含蓄。史密斯喜欢这样的光线，在这样的光线里喝茶或者待客让人感到恬静。
居美就是在这样的光线下，带着浅浅的微笑，向史密斯走来的。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文静的步态在史密斯惊喜的目光里轻摇出东方女性的风韵。史密斯几乎看呆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用这样的目光去看一位来访的女士是多么失礼。如果不是女佣丽达跟了进来，他可是太尴尬了。
胖胖的女佣丽达见史密斯有些失态，便提醒说：
“史密斯先生，这就是居美小姐。”
史密斯如梦方醒：“噢噢！亲爱的居美小姐，您真漂亮。”
丽达见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便请居美坐在史密斯对面的沙发上，然后把已经沏好的茶放在居美面前才退出去。
周围的一切在史密斯眼里都虚化了，只有居美的形象才是真实的。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动人的女性的脸。他感到那满月般发光的脸、十分性感的红唇、流光溢彩的双眸，同时向他辐射着灿烂和妩媚。于是，他的每条神经都像被弹奏的琴弦一样快乐地颤栗起来。
居美坐定后浅浅地一笑说：“史密斯先生，希望我没有打扰您？”
“当然，”史密斯还处在恍惚状态，“没有打扰，没有。”
居美调整了一下坐姿，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同时也观察了一下房间，觉得这间会客厅里的文化氛围以及这幽暗的光线让她感到舒服。后来她发现史密斯一直在注视她，目光很是灼热，心中不由暗笑，便也把视线逼向史密斯。于是，两人的目光在这幽暗的空间里相碰出火花，两颗心同时被电击了一下……
居美轻轻啜了口茶，问道：“听说贵行有幅苦山大师的《雪血江山图》要拍卖？”
史密斯刻板地哦了一声，说：“是的。”仿佛不是他在说话，而是别人在替他回答。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看看这幅画。当然，我是说如果可能。”
史密斯这才醒悟过来：“对不起，居美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可能，我想见识一下苦山大师的《雪血江山图》。”
史密斯此刻才真正清醒了：“噢，对不起，这幅画拍卖之前只能保存在公司的保险柜里，而我们只能面对它的照片来讨论，真是对不起。”史密斯说完之后终于想起应该喝口茶，便端起了茶杯。
居美有些失望，不过这是预料中的。她问：“那么，我可不可以知道收藏这幅画的人是谁？这个人有哪些经历？”
“对不起，这个也不行，我们必须替客户保密，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您看，您的两个愿望我们都不能满足，真是对不起。”史密斯心里虽然愿意给居美女士一个满意的回答，可是结果却偏偏相反。
现在居美的确有些失望，但是她并不想就此结束这次拜访。她温文尔雅地啜了一口茶，就用这样的形式给他们的谈话创造了瞬间空白。她啜茶的时候上眼睑徐徐下垂，整齐的睫毛别致地排列成扇形。啜完茶，又把那长长的睫毛缓缓地抬起，随之浅浅一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的祖先一定参加过八国联军吧？”
居美虽然浅浅地笑着，可史密斯却从她的话里嗅出了浓烈的火药味儿，这使他有些吃惊：“不知您为什么对这幅画和它的收藏人这么感兴趣？难道您和这幅画有什么渊源吗？如果我提出的问题您并不介意……”
居美不等史密斯话音落地，便坦言说：“苦山大师是我的外公。”
这句话像弹簧一样把史密斯从沙发上弹起来。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这位漂亮的东方女子不再仅仅是漂亮和富有气质，而且还闪烁着艺术大师血统的灵光。
史密斯恭敬地说：“请原谅，刚才实在是对不起。苦山大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他的作品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财富。我崇拜他，对大师的家族和后人也深深地敬仰。不知我还能为您做点什么？或者说，您还有其它什么要求和想法？”
居美看得出史密斯不是出于客套和恭维，而是出于真诚，甚至是虔诚，这使她有些感动，便说：“我想把外公的画买回来，但在买回这幅画之前，一定要考察和鉴别清楚它的来历，以确认是不是真迹。”
“我们在透露拍卖这幅画之前，已经请了约翰·劳伦先生——您一定知道这位先生，是吗？”
“是的，我知道。他是著名的收藏家、鉴赏家、中国通，也是我的老朋友。”
“这就好。我们请劳伦先生对这幅画做了鉴定。劳伦先生肯定这幅画是真迹。他说，虽然有关苦山大师的资料上没有记载，但这幅画肯定是真迹。您知道，我们拍卖行对拍卖的商品是要负责的。如果把赝品当成真迹拍卖，一旦拿到确凿的证据我们将赔偿损失。尤其对这幅画，我们更加慎重，因为它可能是我们拍卖行近年来卖价最昂贵的艺术品。如果您方便，请您明天上午九时到拍卖行来，看完画后我们共进午餐，您看可以吗？”
“谢谢您的盛情，我很高兴。”
“这幅《雪血江山图》再经过您的鉴定，身价定会倍增。所以，能够和您相识实在荣幸。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想借此机会向您请教几个有关您外公苦山大师的问题。”
“‘请教’二字不敢当。”
“请问，您听家里人提到过这幅画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去了台湾，后来又移居美国，所以对外公以及外公的家族了解得并不多。母亲在世的时候，外公以及他的画一直是我们家庭永远的话题，但母亲却从来没提到过这幅画。”
“您是说……您的母亲没提到过这幅《雪血江山图》？”
“是的，没有。因为外公是被肃王软禁在宫里，又被锯掉了双足，他老人家的后半生就变得非常神秘，包括他的死因都是谜，所以很多在宫中作的画，母亲都是不知道的。”
“如果这幅画是真迹，您一定要把它买到手，是吗？”
“是的。”
“不过，居美小姐，我想提醒您，据我所知已经有很多人要买这幅画，而且都是财力雄厚的人，尤其是约翰·劳伦先生。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凡是劳伦先生想买的艺术品，别人是买不去的，因为他太有钱。当然，我不知道居美小姐的财力如何？”
史密斯的话并没有使居美感到意外和惊诧，她带着平和的微笑说：“谢谢您的提醒。我的财力和劳伦先生无法相比，不过为了这幅画我可以倾家荡产。”
史密斯大惊：“如果是这样，您买这幅画一定还另有原因，或者说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中国的亲人来电话说，要举办我们家族三代人的艺术成就展，可却没有我外公的作品。希望我能带回去，哪怕只是一幅。”
“我也正在考虑如何参与周氏家族的艺术成就展。应该承认，周氏家族的绘画，在世界上有着独特的魅力。我们拍卖过周伯东和周伯均的作品，他们的作品声誉很高，尤其周伯东的作品，请问他是您的……”
“周伯东是我表弟，周伯均是我表哥。”
“看来弟弟的艺术造诣要比哥哥高。我对他们的画都很有兴趣，今天有幸结识您，这是上帝对我的恩赐，让我有了与周家合作的机会。”
“我也期望这样的机会。”
“那么我们的合作明天就算开始了。”史密斯说完，伸出了手。
居美微笑着站起与史密斯握手说：“希望这种合作是愉快的。我想我应该告辞了，初次见面就耽误您这么多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谢谢您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