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快速吞下饭菜。
“吃饱了。”他说。
“你确定？”祝萌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米饭，不确定地问。他平时的食量没这么少啊。
“嗯。”顾辰点头，“你快吃吧。”
祝萌笑了，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笨蛋。”
在顾家老宅里，祝萌的日子过得还算舒畅，Joy有专门的保姆来照顾，做饭也不用她来，她要做的也就只有给顾辰喂喂饭、推着他去外边散散步、跟顾老爷子聊聊天。但是跟顾老爷子聊天真真是场煎熬，不管开头聊的是什么话题，最后都能被他绕到什么时候跟顾辰结婚这件事上去。
“萌萌啊，你看，惜惜都这么大了，咱们也想给她上到顾家的户口上。当然，咱们小辰也得对你负责，给你一个名分不是。”顾老爷子边喝着茶边斜着眼瞟祝萌。
“嗯。”祝萌也只喝茶。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小辰结婚呢？”顾老爷子又问。
“这个啊，等顾辰的眼睛拆了布我们就去领证。”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婚礼嘛，再说。”祝萌跟他打着哈哈。
“你老实跟爷爷说，是不是不想办婚礼？”顾老爷子也没了耐性。
祝萌这才正视顾老爷子，郑重地说：“是。”
“为什么？人生就一次的大事，怎么能不好好办呢？”顾老爷子不能理解她。
“太麻烦了，不想办。”祝萌说得很轻描淡写。
顾老爷子自然是不信的，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想穿上漂亮的婚纱，举办一场唯美的婚礼，让所有的人见证自己的幸福。
“你真是这么想的？”顾老爷子问。
“嗯，我真是这么想的。”祝萌点头，表情严肃。
顾老爷子打量了她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挥挥手，说：“罢了罢了，反正是你们的事，不想办婚礼就不办吧。”但是显然是不情愿的。
祝萌回了房间，发现顾辰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唔，好烦，爷爷又逼着我们举行婚礼。”祝萌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脸贴在他的腿上。
“是吗。”顾辰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但是祝萌还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祝萌挺直了身体，看着他。
“你不想举行婚礼吗？”顾辰问。
“对啊。”
“为什么？”
“以前参加过几个朋友的婚礼，觉得太麻烦了，就不想办了。”祝萌说。
“这样啊。”顾辰微微提了提嘴角，语气中却充斥着哀伤。
她在撒谎，他很确定。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大概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他住在外边的公寓，她有时候会去找她。
那天，她拉着他陪她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是他没有兴趣的爱情喜剧，所以他早已不记得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看到最后，男女主人公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一幕是他们的婚礼。当时祝萌看着女主人公穿的婚纱，超级羡慕地抱着他说，以后她也要穿那么漂亮的婚纱，也要举行一场超级盛大的婚礼。她说，她从小就憧憬着能够穿上自己亲手设计的婚纱结婚，绝对要让所有的人惊艳。
当时他还有点不高兴，跟她堵了气。
她哄了他半天他才肯告诉她，他不想要她让所有的人惊艳，只要惊艳他一个人就够了。
明明是她梦想了一辈子的婚纱与婚礼，现在她却告诉他，太麻烦了，她不想要了。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会嫌麻烦的人，不然也不会不辞辛劳地照顾他和Joy，这些事哪一件不比举行婚礼要麻烦。
顾辰最近的情绪很低沉，这是顾家老宅里所有人的共同认识。
早上的起床气更严重了，脸全天都是黑的，每天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超不过十句，就连吃饭，也没有之前吃得多了。
祝萌拐弯抹角地问了无数次都没有问出他反常的原因，最后顾老爷子将这些归结为即将拆线前的焦虑。
“爷爷，你确定人会有这种毛病？”祝萌跟顾老爷子很熟了，说话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过于恭恭敬敬，有时候也会吐吐槽。
“说不好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说了，小辰之前不就有孤僻症嘛，虽然后来好得差不多了，但也还是会有影响啊。”顾老爷子吐槽起自己孙子来也是毫不嘴软，“所以啊，你就别管他，等他拆完线，能看到东西了，情绪自然就好了。”
顾老爷子都这么说了，祝萌也就稍微放了点心，因此也对顾辰采取了冷处理，他黑脸、发脾气都由着他去，既不哄也不劝，只等着拆线。
顾辰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每天跟祝萌难得说上一句话，倒是老往Joy的房里跑。祝萌每次找到他的时候，他都一个人在跟Joy玩，露出在别人面前没有的微笑。每当这个时候，祝萌都会偷偷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打扰，怕她一说话，顾辰就又开始了他的焦虑症。
终于等到了拆线的那一天，祝萌觉得要是再不拆线，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这么每天都不说话的，害得她只能去找顾老爷子聊天，都聊一些她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她还只能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听着。
祝萌看着医生把缠在顾辰眼睛上的绷带又一圈一圈地解开。
“噗。”祝萌没忍住，笑了出来。也不能怪她，因为绷带的缘故，顾辰眼睛周围被蒙住的那一圈比别的地方整个白了一截儿，泾渭分明。
其他人看了她一眼，很快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顾辰身上。
“慢慢地把眼睛睁开。”医生说。
顾辰的睫毛已经被绷带绑得变了形，歪歪斜斜地贴在他的脸上，轻轻颤动着。
他的眼皮慢慢地抬起，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这么短短的一个过程，却让祝萌红了眼眶。
“能看见吗？”医生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停住了，比了个数字“三”，“这是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