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夏天。且粗说一役。
欧阳鸣得知另外两册秘术在天剑峰九剑真人手中,故令其门下爪牙在九州浩土之中放出风声,谣传欧阳新老门主是被天剑峰密谋杀害而死,并将石关门的不传之术抢盗为己用。九州正邪两派迅速因这惊天消息炸开了锅,江湖中众说纷纭,甚至有人传言天剑峰首座九剑真人在此前一次恶战中受伤,心智被吞噬坠云云。而石关门上下弟子并不知内中真实缘由,个个为老门主报仇心切,门中呼战之声极高。
欧阳鸣嫁祸之计十分狠毒,一方面煽动江湖宵小舆论造势,将天剑峰推向不仁不义之境;另一方面,门中子弟人人皆有赴死雪耻之心,锐不可当。同年夏天,欧阳鸣为夺回《石关秘术》,率门下弟子亲征天剑峰,所带之众逾万,所持精妙器械不可胜数,硬如精石,利似薄锋,更有千万木兽流马比虎狼之畜凶残百倍,作为先锋。
在此当口,正逢九剑真人率座下弟子云游四海,修真炼道去了。山上只余下大师兄莫育峰、四师弟吕迹,坐镇天剑山。
天剑峰乃有五把上古仙剑,各司其能,有开天破地之力,掌门真人座下五徒,各持一把。
不日之间。木机大军以浩荡之势攻至峰下,将天剑峰围困起来。大师兄莫育峰得师傅口谕,为避免生灵涂炭,众弟子撤入后峰伺机而动,不得与石关门正面冲突。
该来的总归要来,石关门大军已摆阵山前,乌压压一片,接连不见边际。碧空之中,在这木鸢神机之上,欧阳鸣着一身白衣,黑色曲纹为饰,目光如灼,倜傥之态潇潇如风吹落木,英朗之气威威如松立狂雪,他傲视其下,仿佛顷刻间就能将这天剑山毁灭殆尽。他时而朗声讥笑,时而神情显露邪僻之态。
与之相对的,是大师兄与四师弟,他二人各持一册《石关秘术》。翩翩立于天剑峰上空。莫育峰身着紫金道袍,手持竹锦神剑。吕迹道袍灰白,狂风中衣袍呼啸作响,师兄弟二人于万军之上有谈笑风生之态,与欧阳鸣隐隐对峙。
万空疾风猎猎,二人手持神剑,一手紧捏剑诀,口中疾语法诀,霎时绿芒白芒爆起,剑气如千万疾雨而下,细如绣花之针,又好似流光火石,剑雨穿石犹如金针刺入绵花之中。山峰下狂风骤起,咆哮怒吼,炫日映照之中无数光点闪耀,气势如虹。
与此同时,天剑峰下风沙漫天,大半器械被剑气削至机枢之处顿时散架。石关门之众招架不住如此凌厉剑气,且战且退,一片狼藉之景。
欧阳鸣暗暗心惊,此二人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天剑峰为天下诸派之首,果然名不虚传。欧阳鸣面展怒色,眼神射出一丝轻藐之意,一阵邪笑,自语曰:“以针凿石,岂不可笑。”
果然出自欧阳鸣之手的机械非比寻常,木材似是以特殊工艺制成,坚比山石。剑雨过后,这些木机竟未伤其髓,运动自如,向山门方向涌来。
莫育峰与吕迹彼此对望一眼,心中暗暗惊悸。刚才二人牵动全身真元,催发“万剑洞天”无上剑阵,意图以雷霆万钧之势,施展最为凌厉之攻击,令来犯之敌知难而退,保住这天剑山宗祠堂设不受毁灭之灾。但目前来看,竟未能伤其根本。相传此剑阵,若五剑同时发动,有洞穿天地之能,故剑阵名为“洞天”。
欧阳鸣于万空之上哈哈一笑,朗声道:“《石关秘术》本乃我石关门至宝,两位速与交出,是以物归原主,我两家从此言归于好,否则,哼哼,此番必挪平你们天剑山!”
莫育峰手持竹锦神剑横身前,浩瀚正气,道袍于狰狞狂风之中猎猎作响,全身已被绿光笼罩。朗声道:“弑父贼子,毁我正道百年基业,岂还有脸来讨要老父遗物!”
说罢刺剑直取欧阳鸣,莫育峰势如惊雷,一道绿芒转瞬便至,又似千道绿玉光环,层出不穷。欧阳鸣毫无惧色,甩出右臂,只见此臂竟以竹为骨,以木为肤。绿玉光环之中冷哼了一声,大有鄙夷之意,“妖物速速受死。”言罢,光环大盛,改变先前的轨迹,渐成一绿光曲面,有围和之势。天际空气被割裂之声爆响。只见欧阳鸣此臂于身前叠展成一面古拙木盾,突然迎上绿玉光环,光环撞遇此盾,“滋滋”之声尖锐刺耳,似铁石激烈相磨,欧阳鸣不禁一震,“好利剑,”当下触动机关,拙盾边缘木质突然变化,有千把刀锋,从拙盾边缘凭空极速射出,本为木质的刀锋竟与空气摩擦变为火光,数十道红光齐射,来势异常迅猛。莫育峰大惊,剑锋猛转,疾捏剑诀,绿色光环急变方位,如竹编坚韧圆环瞬间崩弹开来,破空之声大响,其位不偏不依,侧打在来势的火光之上,火光偏飞而去。
莫育峰真元震荡,握住剑的右手不住颤抖,虎口已然震裂鲜血直流。
那竹锦神剑似有灵气,知主人受挫,剑身绿光忽明忽暗,又急如流水。竹锦神剑乃是天剑山五剑之一,直碧如竹,正气浩荡不衰。幻化似锦,剑身变化无穷。
欧阳鸣心中惊叹。又是哼哼一笑,右臂自然断落在地,显然手臂这番空间只能触发一次如此凌厉的机关。随即侍从又取来一根木臂,欧阳鸣一插即上,蜷了蜷五指,竟又活动自如。
莫育峰瞠目结舌,平日魔教之中,虽强敌无数,竟也未遇见如此劲敌。
欧阳鸣哼哼一笑:“道兄,交出秘术,尚能活命。”
莫育峰立于天地之间,凛然正气道:“妖人休得张狂,今日我便是焚于此地也要替天行道,取你性命!”说罢手中绿芒开始刺眼起来,似水如浪。
欧阳鸣怒意冲天,脸上青筋暴起:“受死吧。”言罢四肢俱已变化,衣衫吱吱撕破,其关节处似黑云深潭,剧毒浸染。臂腿更是凹凸怪僻可怖,其中似有无数玄妙机关。
就在此时,一道白芒瞬至,正是吕迹,吕迹一把抓住莫育峰,“此中惊险莫测,你我不能力敌,且秘术未失,我二人不如暂时诈降而退,引强敌来追,可保我天剑山不毁,乃为上计。”
莫育峰稍加思索,脸露愁容,“也好。”
说罢白芒绿芒顿时划向天际。
欧阳鸣冷哼一声,驱木鸢神机追去。这木鸢神机乃机械之力,无穷无尽。而莫育峰、吕迹前翻催动剑阵,真元已消耗大半,实难比之,如此不知追逃多久,吕迹忽生一计,对莫育峰道:“大师兄,你速去将此事禀报师傅,这里我一人应付便可。”莫育峰脸色突然凝重,凛然道:“我兄弟二人同生同死,我绝不苟活。”吕迹眉头一皱:“师兄我死不了,师傅让我们保管好这《石关秘术》,你执意要死便是别违了师命阿。”。莫育峰思量片刻,道:“嗯,好吧。四弟你凡事小心。”
“知道”。说着一阵白芒转向而回,绿芒南行划空而去。
片刻,白芒瞬入木鸢神机之中,不时有人惨叫而倒,四下大乱。白芒时进时出,好像在寻找什么。怎奈木鸢神机内机关复杂,吕迹一时找不到动力所在,只能对操控之人下手,多是点中风池穴使其昏厥过去。欧阳鸣对这突来的回马枪毫无防备,在木鸢神机中寻索一人十分困难,只有加派人手守护机枢密室。等绿芒在南边天际消失不见,白芒立即转向东飞去。但其背后轰轰之声却如何能甩掉。
如此而行至黑夜。也不知到了如何处境地,雨细细绵绵下个不停,吕迹虽是修仙之人,但比之冰冷机械耐力仍相去甚远,喉咙早已是干热如火,身体疲惫感开始作祟。
吕迹远远看去似有村落灯火,他拼尽全力疾驰而下,将那轰轰之声甩开已近乎听不见。
本欲在这小村之中歇脚休息片刻,却不料生出了几多事端。
这村正是巨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