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张月英捏着茶杯忽然打了个喷嚏,杯中茶水溅起,湿了身上罗裳。
文宣太公关切道:“倾城,你怎么了?”
张月英大笑道:“不知怎得突然鼻子发痒,许是有人背后骂我了吧!”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吃茶。
文宣太公笑道:“哪个人敢骂渤海郡王?”
张月英放下茶盏道:“太公不知道,我做渤海郡王这几年朝内朝外骂我的人可多了。我心宽,只当他们放屁。皇上都不说我,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文宣太公不接话茬,摩挲膝盖上一件紫貂大氅道:“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又送我这么多贵重礼物,我却没有什么能给的。回头我告诉皇帝让她补给你。”
张月英摆手道:“近年承蒙太公照顾。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像这件紫貂大氅在长安或许金贵,但在关外也不过是富贵人家咬咬牙就能买上一件的。”
文宣太公道:“这件紫貂的暖和厚实,我留下自己穿戴了。那件俄洛斯国赠的雀金裘炫彩流离,给我这种老人穿着实在糟蹋。我想将它转赠给王夫黄氏,希望渤海郡王不要介意。”
张月英摆手道:“礼物送给太公就是您的,只要您高兴随您处置。只是不要送给那两个人!”
文宣太公心知张月英所指是张凤仪与谢无欢,不想说破,莞尔道:“古人云父母如天地,恩情似水长。如今我们这一辈都已风烛残年,身体每况日下,朝不保夕。本宫还是劝渤海王得空儿到寿安宫去看看父亲。他若见不到你,会伤心的。”
张月英大笑道:“太公还是不了解他,像他那般无心之人哪会因为这种事伤心?只要好吃好喝伺候着,他才不管外面是风是雨。太公放心,等他出殡那天,我肯定会去看他。”
文宣公听张月英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劝。
说话间,一个锦衣秀服的漂亮小童奔进宫里。一把抱住张月英大腿道:“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走?”
张月英道:“你再在外面玩一会儿,再过一阵我们就走。”
“不要!”那孩子摇着张月英大腿道:“这里太无趣了,我要到皇帝的御花园里玩。”
张月英脸色忽变,骂道:“谢震轩,不许胡闹!”
她作势要打,吓得孩子大哭起来。
文宣太公赶紧劝道:“孩子想去御花园,你就带他去吧。路虽然远了些,坐步辇也是很快的。”
张月英蹙眉道:“我是外臣不好进皇上后宫。而且太公又不是不知,那个人住的宝月楼就在御花园里。万一与他撞见,岂不尴尬。”
文宣太公劝道:“你大老远来一趟,去趟后宫皇上不会怪罪。孩子总归要见自己父亲,你一直不让他们相见也不太合适。”
张月英道:“太公说的固然有理,只是那谢无欢着实可恶,当初受人蛊惑竟疑震轩不是他亲生子。这口恶气我着实咽不下去。”
文宣太公道:“当初不过是误会一场,倾城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张月英道:“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他嫌我男人太多,也不撒尿照照自己又是什么贞洁烈夫。既然他拿这个当借口激我,我就舍他在这皇宫里,让他看看什么叫六院三宫漂亮男人多。”
文宣公讪讪道:“既然提起宝月楼里的这个人,他在宫里近两年还算安稳。只是去年冬天太医告我,他皮下生一毒疮,后来自己做主让太医割了去。他卧床之时,我曾到宝月楼里探望。他悄悄说与我担心自己命不久矣,想要再见你与孩子一面。”
张月英眼睛忽然变得湿润但旋即冷笑道:“你放心罢,像他这样的坏人,天都不愿意收他。定要让他在世上多受些苦,哪里会让他早早死了?”
文宣太公听闻张倾城所言一时错愕,不知如何接话。
张月英道:“我只带震轩到御花园里走上一走,若他能远远看到就是他们父子造化。若看不到就是父子无缘,怨不得我!”
文宣太公笑道:“既然你已有主意,那就去吧。老朽身上不爽,就不送你了。”
张月英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来年再来长安探望您。”她弯腰抱起谢震轩走了出去。
文宣太公望着她远去背影感慨道:“也是个性情刚烈的非凡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