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万壑,黑暗无边。死人头七,群狗齐吠。
远处,几具黑影慢慢逼近,一阵狂风向压抑沉闷的空气袭来,和着泥沙,满面灰蒙。
随着声声冤唳由远及近,穿山越岭,震耳发聩。一道白色闪电划过天际,灌木剧烈摇曳,狂风卷去三千枯叶,闪电耀白了孙仲秋故居。那竟然真的是上次那四大女鬼,它们追于孙仲秋魂魄之后,张牙舞爪,烟雾缭绕,恐怖诡异。极度狰狞的面孔惨白如纸,极其空洞的眼神污血直流,双脚悬于半空,与沟渠同高。指甲赤红,足有三寸长短,满嘴獠牙,穷凶极恶。四鬼并排,于夜空里飘飘然。涅君晗瞪圆双眼,心惊肉跳。死死抓住桀樨的手,仿佛一放开就会窒息。
孙家村死寂得出奇。按理说,在铜桥镇人死头七之日,死者家人为了能使其魂魄搭乘“天梯”上天堂重新转世投胎,应该于子夜前在门口烧纸梯。可孙仲秋的兄弟姊妹,三姑六婆均无一人为其烧纸。
孙仲秋的魂魄在家门口辗转徘徊,始终没有进入内堂。想必是看到早已安然入睡的家人没有为其守灵烧纸而感到失落。
此时一阵冤唳声刺耳传来,伴随着缭绕烟雾,四大女鬼向孙仲秋的魂魄席卷而去,未有三秒,披头散发的女鬼就悬于孙仲秋的魂魄前,它们旋转着带血的脑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颤巍巍的哭灵之声:“呜呲……无人为你烧纸梯,你是不能再转世为人了。只能任魂魄在各界飘飞,你不属于冥界,不属于异灵界,自然也不会属于第三半死空间。只能做孤魂野鬼嗷!呜呲……”
孙仲秋之魂被女鬼之咆哮逼得几近张狂,他自知与厉鬼斗争略逊一筹,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反正无法转世为人,更何况自己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它们所赐,就让它们陪自己灰飞烟灭。
孙仲秋的魂魄在空中舞动疯狂,冤唳之气遮天蔽月,范围辐射不知多少公里。它的魂魄瞬间强大,空洞到深不见底的眼睛宛若烈焰般,焚烧煞气,死死盯住四只厉鬼,愤怒无法平息。最终向它们发起攻势,孙仲秋之魂与四大厉鬼混搅一团,它们所到之处地砖天旋,天空程亮,狂风四起。
与桀樨携伴而来的秽丰村捉鬼师张天师终于按捺不住,眼神炽热,对月振臂,眉宇一川紧皱,在离厉鬼仅几十步之遥的沃土上肆意盾飞。
四只厉鬼见张天师带着鬼符气势如虹盾飞而来,瞬即躲开孙仲秋魂魄,转而向张天师发起合围之势。
四大厉鬼群攻张天师,地动山摇,毫无弱者,张天师跃地四尺,取出背上御邪宝剑,吞云吐雾,聚集天地灵气吐一口饱含灵气的御黄酒于剑上,口里振振有词。他摆出阵法,孙家村顿时电闪雷鸣,乌云蔽月,有狂风暴雨之前奏。
厉鬼毫不逊色,趁张天师摆阵法之时,合四为一,那身着红色寿衣的厉鬼便赫然形成。张天师举起御邪宝剑反向倒刺,厉鬼毫不逊色,血红的指甲来回交替弯折拨弄,看得张天师眼脑眩晕。
厉鬼在空中反复折回飘飞,速度之惊人举世无双,所到之处晕影重重,张天师全然无法看清它的落脚点。厉鬼所到之处,阴森无阳,冷嗖刮骨。
张天师竭尽丹田之气,摆出降鬼阵法最厉害的招数,御邪剑在剑鞘中跳动剧烈,哧呦一声幻化成十二把相同的御邪剑,将厉鬼团团围住,御邪剑在张天师的操控下,遁天入地,直刺厉鬼中腰,厉鬼被刺中,发出嗷嗷的惨叫声,声音穿破夜空,直达云霄。巨高音波将蜿蜒盘旋的山脉活活震出了回声。
张天师蓄势再欲一刺,不料厉鬼往后一避,再往前一推利爪,张天师躲闪不及,被狠狠抠住喉咙。厉鬼迟迟不肯撒手,张天师被抓得两眼发直,颈脖处的血脉在体内翻腾,他运功憋气,体表处被憋红的血管微微喷张,望着离此几米远的桀樨一干人等,道“桀樨,快,祭台上的黄色布袋里有符咒,将它贴在厉鬼额头上。快!”
厉鬼顺着张天师扭头的方向望去,看见桀樨正往之前张天师摆好的祭台方向走去,它或许知道鬼符的厉害,放开张天师就飘向桀樨。
张天师趔趔趄趄,站住之后,吐了一口鲜血。涅君晗上前搀扶。
南屏,北穆,西勤,东玦说时迟那时快,弹地一跃,便来到桀樨身边,与桀樨并肩作战。
他们前三后二,纵横交错交叉排开,气势凶漛,眼神犀利。桀樨对天长吼一声神魂归一之后,亮红的躯壳闪透白色衣襟,隐约见得他健硕的躯体中有一股逆流之气涌上眉间,白亮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朵瑄红的奇异花朵,他盘腿而坐,聚气凝神,此时南屏,北穆,西勤,东玦站成一个圈,将他牢牢护住。
厉鬼这时又一分为四,变成最开始的模样向桀樨袭来。南屏,北穆,西勤,东玦合力将厉鬼挡了回去。
涅君晗见桀樨蔽体通红,想是渐入佳境了,喊道“桀樨,气运丹田腾升到眉宇间,连通血液与之前的记忆一起逼近眉宇,快!”
桀樨闭气,双手指尖相碰,向上囤聚丹田之气,瑄红花朵在空气中膨胀开来,涅君晗看到薄如蝉翼的张开的花朵里有孙仲秋的魂魄,但却没有四大厉鬼的魂魄。
“它们真不是吃素的!想来是死前穿过红布衫,才变成厉鬼。”张天师气力不足,表示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的鬼魅。
涅君晗见南屏,北穆,西勤,东玦与四大厉鬼相斗吃力,便也前去相助。她颤影前飞,定于桀樨身旁,轻拍桀樨手臂,把桀樨从运气途中拉了回来。她给桀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把鬼魅引到自己的身旁来。
桀樨长时间和她在一起,自然还是默契得当,知道涅君晗的意思是,等她召唤出瑄红异灵花,就把厉鬼引入花朵中,然后禁锢,最后消灭。
桀樨腾地三尺,悬于树上,又于树上弹向地面,再轻弹地面飞至厉鬼四周。来回绕腾了几个轮回,厉鬼来回转身显然累得虚脱,发出嗷嗷的嘶吼,伸出长红指甲,欲掐向桀樨,桀樨在厉鬼与张天师打斗时看得清楚,想必厉鬼又要用同样的招数向自己伸手,于是他脚下一弯,厉鬼伸手掏空,气的连连咧嘴呲牙。满口獠牙白如雪,坚硬不可一世。
桀樨见得涅君晗已召唤出瑄红异灵花,急中生智,扬起手中符咒,慢慢后退,又慢慢向前,厉鬼被逗得气焰嚣张,又合四为一,融为一体追向桀樨,桀樨纵身一跃跳于异灵花中,厉鬼也随之而来。
人鬼在异灵花中均只剩魂魄,涅君晗见势立即念咒闭合花朵,桀樨和厉鬼在越箍越紧,越箍越小的花朵中几近窒息。
此时涅君晗又念上咒语。樱桃小嘴,唇红齿白,上碰下触,念念有词。异灵花快速在空中旋转了起来,不停做着离合运动。桀樨的魂魄在快速的旋转中喷薄而出,被远远甩出了异灵花朵。
而厉鬼还在异灵花中晕头转向。涅君晗对于它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张天师,请快拿来符咒和御邪剑!”桀樨喊道。
“庄主,张天师受了重伤,恐怕不能再运功。”南屏有些失落,真希望受伤的是自己。
“我没事……”张天师拖着受伤的身体,背着御邪剑万难走到涅君晗身边的异灵花旁。
他使出浑身解数,欲打出招式,不料,体内的血液上下撺掇,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瞬时倒地,昏厥过去。
“庄主,让我来!”东玦自告奋勇。
“不用了,你们守在异灵花两侧就行。我对神魂归一的招数了如指掌,之前也留意了张天师运功招式,你们放心,不会有事。”桀樨神情淡漠,目光坚定且随和。真正的仙侠是这样的。
桀樨手持御邪剑,盈力一握,剑鞘翻悬,继而缓缓弹出,很快,在桀樨的操控下,空中十二把剑蓄势待发,剑锋均指向异灵花中的厉鬼。桀樨双目紧闭,继而睁开,仰头朝天,双拳用力捏紧,十指关节相连处,噼啪作响,孔武有力。浑身气流顺着血液冲向肱骨,如在弦之箭,一声长啸,运功发力,十二把御邪剑锥心向厉鬼刺去。厉鬼在奇异花中上串下跳,恐怖而绝望。最后终于动弹不得。
涅君晗望着桀樨,长吁一口气。
“若是将异灵花收回,厉鬼能否起死回生尚且还不知道。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往厉鬼身上贴满符咒,然后摧毁它的魂与魄,让它灰飞烟灭。那样才算是真正消灭了它!”桀樨说道。
“你说的没错,那就趁早。”
就这样,厉鬼被贴上符咒,然后被招魂,最后被摧魄,终于化成青烟一缕,洒落在孙家村的沟渠,它将永远随着生生不息的水流荡漾在漫无边际的阳间,无法再为非作歹。
孙仲秋的魂魄此时也从异灵花朵中飘了出来。淡漠而又迷茫。
“我们为孙仲秋烧些纸梯,纸钱吧,让它重新投胎做人。”
“嗯。”
五人扶起受伤的张天师,去敲孙仲秋兄弟的门,问他要了一些纸钱和取火器。
连同孙仲秋的兄弟一起,八人在孙仲秋的棺木前烧了纸梯和纸钱。和风吹来,化为灰烬的纸钱晃晃荡荡,跟随孙仲秋的魂魄直上云霄。
桀樨一干人等走在漆黑的夜里,阵阵蟋蟀的清脆叫声祥和宁静。这个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君晗,南屏,北穆,西勤,东玦,鬼魅已被消灭,软工也已练成,我将要去异灵界了,你们可要帮我好好看住赫桀山庄啊!”桀樨笑容满面的说道。
“庄主,那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我们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