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开开门啊先生。”
方牧正在屋里给墨清梳理头发,没等方牧示意,白花快步走出院子,应了门。
门一打开,虎子直接跑向里屋,脸色很是焦急。
“怎么了?”方牧见他脸色憋得通红,缓声问道。
“慢些说。”墨清在一边给他顺着气。
“先生,娘她不见了!”
“岑夫人不是今早出的门吗,她还没回来?”方牧道。
虎子用力点了点头“这都四个时辰了,我去外面找她的时候,街头的胡伯伯跟我说,娘她...”说到这里,虎子却是又急上了。
“岑夫人怎么了?”
“娘她出城了!”
“出城?”方牧不解其意“出城怎么了,把你急成这样?”
“先生不知道,昨日逃来的难民太多,今天又来了一波,这些难民闹出了不少乱子,晋王爷已经下令封锁城门,不让他们进来。”
“什么时候下的令?”方牧急声问道。
“就在两个时辰以前.”好在虎子虽然心急如焚,口齿还算清楚。
“两个时辰...”方牧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也就是说,岑夫人也被关在了外面。”
“墨清,快去城门!”
眼见方牧神情肃穆,墨清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江下一面靠山,一面靠水,故而城门只有两座,一座北门通往京都,另一座南门,却正是接纳难民的地方。
到了地方,方牧发现这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过往商客、农民都在等着出城,城外的难民以及进城的人也在大声叫着门,一时间人声鼎沸,却也混乱不堪,江下城的府兵努力的维持着秩序,不过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又一队军伍赶了过来,看他们的装备气势,显然比这些府兵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只是跑在前面的,却是个熟人。
“方先生,你怎么也来了?”果然,李菁同样一眼瞧见了方牧。
方牧还没答话,他身后的一个统领就插了进来“李大人,正事要紧!”
“是。”李菁点头答应,回身对方牧歉意一笑,而后领着队伍快速绕过了他们。
“墨清,你认得这支军队吗?”
墨清点点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这是武卫,在你离开后建立的,一般专门负责皇城威胁,怎么这会到江下来了?”
“不奇怪。”方牧略一思量“过几日辛岚就要到江下,这是提前铺路来了。”
“走,跟上他们。”
墨清点点头,加快了速度。
一行人来到城楼上,放眼望去,数不清的民众被堵在城外,各种埋怨咒骂声嘈杂一片,看样子,很快就会再次酿出一次暴动。
“你们怎么上来了!快些下去,莫要碍着官府办差。”
方才阻拦李菁的统领见方牧一行也上了城楼,顿时出声呵斥。
“徐统领莫急,这位方先生是下官知交,才识为人都是上品,现在这个情况,多个人帮忙也好。”李菁语速很快,而后替方牧介绍道“方先生,这位是徐鹤徐统领,特来调查难民一事。”
方牧点点头,冲徐鹤抱拳一礼“统领可否将事情详细跟方某说说。”
徐鹤冷哼一声,转身面向城外,却是再不看方牧一眼。
墨清面色一冷,就准备上前找他理论,被方牧一手拦了下来。
“李大人,可否跟草民说说?”
李菁见徐鹤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心里虽然不悦,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顺着方牧的话接了下去。
“方先生不知道,昨日难民数量比这半个月陆陆续续逃难的还要多,江下的官兵一时照顾不过来,那些难民是穷疯了,四处抢老百姓的粮食钱财,甚至许多姑娘也遭了毒手。递到衙门的状子从前堂堆到后堂,王爷大怒,这才派徐统领过来帮忙镇压。”
虎子也不是小孩子,自然听得懂话中含义,此时娘亲一个人在城外,想到这里,虎子不由把握紧的双手,又紧了紧。
方牧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难民怎么会来的如此汹涌?”
李菁遥望城外,幽幽一叹“安王爷拥兵自立,陛下派军镇压,却眼见颓势,不过叛军已经被围困多日,只得搜刮百姓粮草,当地百姓不堪重负,待城破之时,不免又是一场屠杀,百姓再不愿受这等苦楚,幸而领军镇压的韩彰将军,让出了一条生路,所以难民,才会来得如此凶猛。”
“这战乱,最后受苦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闻言,方牧也有些感慨,自己当年造的孽,也只有自己来圆了。
“那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李菁看了徐鹤一眼“晋王给我们的命令,让我们...”
“够了!”徐鹤冷声打断他的话“李大人,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若是此事出了什么纰漏,可别怪我在王爷面前实言相告。”
方牧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却在不断计较着。方牧清楚,这一刻他的决定,可以影响太多太多,甚至许多人妻离子散,甚至自己,众叛亲离。
“晋王爷是让你们杀鸡儆猴,还是杀到他们平静为止?”
一听这话,李菁震惊的看着方牧,徐鹤也颇为惊讶。
“方先生,怎会知晓?”
“这个世界上,在利益纠纷上,恐怕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他。”方牧不知所谓的说道,而后才郑重看向徐鹤,“徐统领听我一言,这人,杀不得!”
“本统领怎么做事,还用你来教吗?”徐鹤眼中杀机渐露,他这支队伍,不属江下,隶属皇帝调度,要说隐秘性,便是在青国,也没几个人知道。所以晋王才敢放心的把杀人的事交给自己去做,这样既失不了民心,也可以把事情控制住,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直接道出了晋王意图,徐鹤在犹豫,要不要收下晋王这个人情,毕竟方牧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还是让他加了不少小心,他摸不透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徐统领,您很清楚,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方牧语气有些重“叛军现在的形势很不好,安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放这群百姓出来,我怀疑这些难民之中混有不少叛军,他们正是要利用这些难民闹事,转移军队的注意力,从而减轻南方的压力。统领若是现在出城镇压,怕是正好着了他们的道!”
“一派胡言!”徐鹤听完方牧所言,语气同样冷了下来“先不说这是王爷的命令,便是这难民中混有敌军,又能怎的?我大青精锐,还会怕这些残兵败将吗?”
“传令下去,随我出城!”
城楼下的守卫,缓缓扣下门栓。
徐鹤一马当先,出了城池。
城外的难民早已对过往的百姓虎视眈眈,甚至数桩惨案正在上演。此时见城门大开,也顾不得许多,一窝蜂地拥了上去。
徐鹤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自然不会被他们吓倒,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吾乃城中守将,奉王爷命,管理城门秩序,凡江下城的百姓,按顺序从我身边过去,凡逃难来的,一律不得入城,等待王爷的命令,如若有敢生事者,杀无赦!”
别的不论,徐鹤这番姿态,气势还是很足的,刚刚还一副悍不畏死的难民,此时多少有些迟疑。
却在这时,一声声痛骂,自难民堆里传了出来。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我们都是大青国的子民,你们凭什么封锁城门!”
“就是,父老乡亲们,咱们冲进去。”
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刚刚还犹疑不定的人们,此时脸上都写满了不甘心,便是这不公平的对待,也足以让他们愤怒。
徐鹤见场面失控,一个个手无寸铁的百姓此时却像狼群一样,把自己当成了猎物。他佩剑出鞘,策马迎上,一剑划过拥在前面的两个人,温热的鲜血,顿时挥散在空中。身后武卫,亦拔出佩剑,左手持盾,两两结对组成人墙,挡在他们前面。
“我说过·,胆敢生事者,杀无赦!”
尽管这几日对这些难民来说,死几个人已然不算什么,但看见这支装备精良的精锐军队,他们还是没有勇气继续冲上去。毕竟先死的,总是冲在最前面的。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这些个当官的,就是不想让咱们活着,免得咱们吃了他们的粮草贪墨!可是后面还有两军交战,冲也是死,退也是死,咱们不如跟他们拼了!”
这话说得,顿时不少人应和“对,咱们不如跟他们拼了,横竖都是一死,老子死也得让你们这些当官的恶心恶心!”
“大家伙一起冲,看他们杀的完杀不完!”
眼见情势危急,犹如箭在铉上,呼之欲出。
却在这时,一支箭,突然射向了难民堆...